nbsp; “多谢你,约翰。”
查尔斯真仿佛宽宏大量似的,原谅了亲身兄弟类同指控的体贴,他得体而客气的将餐巾折起来放在桌边,接着便起身,对着在座几人微微鞠了躬。
“卡特长官令我说下午有事商议,便先告辞了。父亲,母亲,祝您二位日安。”
“还有约翰,”查尔斯最后居高临下地直视自己兄弟的眼睛,话语间的停顿是如此之久,以至于直至对方攥握餐具的骨节都泛出难看的青白色,他这才才短促的笑了一瞬,“你也是。”
那一瞬间约翰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那道目光灼穿了。
……
“他真这么说?”
距至军部报道的时间尚早,从府邸出来的查尔斯和乔治正沿着海德公园散步,二人尚未绕行至威灵顿拱门,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松枝木的清香。
乔治听朋友复述了餐桌上所发生的情景,简直对另一位伯爵少爷的攻击之幼稚发出惊叹。
“我半句都没省略,更懒得添加。”
查尔斯注意到不远处几位夫人正朝着他俩的方向望过来,便抬了抬礼帽以做问候,他讲话时语气中的尖刻却与此刻在阳光下温和的神情没什么关系:“若是我亲爱的弟弟在长那身肌肉的同时,稍微分一点给他的脑子,怕也不会当着伯爵的面说出这种自以为是的疯话。”
一道之隔的女眷们笑着颔首,又有几分羞怯地将做工精致的阳伞斜撑起来,挡住面容。
乔治再未对此进行什么评述,倒不是出于仆人对主人家庭的绝对尊重,而是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和查尔斯在如何“讥讽一个头脑不清醒的白痴”上浪费心思,只为竞争谁的言辞更为精准。
于是二人也并未再谈论什么,就这么难的闲适的漫步。
有乔治的陪伴,查尔斯只觉得被弥补了不少给家族毁掉的好心情。
一旁花圃里的西洋鹃染开惹眼的紫红色,却完全没有两位青年帽檐底下压着的熔金、鸽血一般的发丝引人瞩目,过往的人显然都更愿意多看这两位容貌优越的年轻人几眼,只是大多不知道二人姓名——
不过这个状态或许也不会持续太久,待查尔斯少将返回伦敦的消息散布开,纷至沓来的宴会邀请函怕是能将他的办公桌堆满。
直到一个颇像银行职员般的棕发男人眯着眼睛隔着道路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猝然横穿过主路,险些惊吓到一辆正飞速通过的折篷马车。
“贝奈特大人!奥斯丁先生!”那男人颇为激动的嚷道。
乔治先转了头,原本微敛的眉尖在辨认出来人后立刻松开,他迎上去拥抱了这个阔别已久的熟人。
“珀西,虽然许久不见,但你再热情起来也该小心点。”他打趣说着,一面让开了些位置,好教对方和查尔斯也能相互点头示意。
“奥斯丁先生,我下回一定注意安全,”叫做珀西的男人摘下帽子,拿手巾飞快擦了擦前额沁出的汗渍,讲话却不先歇口气,紧赶慢赶的,“阁下,您什么时候到的伦敦,怎么没通知过我?”
“今天早上。”查尔斯同乔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笑意。他转而对着珀西道:“我等会儿需要到白厅报道,原本准备过两日就去找你,倒是碰巧,这会儿就遇见了……一同走走?”
答话人先是欠了欠身,才同二人并行,刚不出几步,便忍不住似的又说道:“也不是什么急事,但既然遇见您,我便这会儿先与您知会一声。”
“怎么这么着急,”这下饶是查尔斯也有些好奇地侧过头,“我名下的债券与股票已经跌赔到付不起你的佣金了吗。”
“并非这件事,”珀西像是擦不完额头上的汗,干脆把帽子捧在怀里,怕是被雇主误以为自己无能,他又赶忙补充,“您选择的诸如埃文斯等公司回报率只升不降,我想说的是您委托我有关贝奈特家族善款的事宜。”
“善款不是一向从我个人财产中划去,有什么变故?”
“您以家族名义资助的两所修道院,近日似乎使用款项减少了不少,我致函询问后,负责的嬷嬷同我说,近日有几个‘受感’的孩子突然失踪了。”
“没有通知警卫厅?”
“那几个孩子似乎是沙俄或东欧那边移民后裔,苏格兰场拒绝受理,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乌鸦窝的孤儿失踪只会为街上多几个扒窃的流氓……对于东区而言,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两样,”查尔斯重复了一边对方的词尾,眼神暗下来,缺乏温度地抬了抬唇角,“不愧是大不列颠的重要警卫部队给出来的借口。”
乔治时刻注意着对方的神情,见此便插话到:“但那边人员的确纷杂,巡逻网无法顾及也是情理之中。”
珀西见二人产生分歧,也不知道附和谁。
他似乎天生顶了一颗适合与数字、合同打交道的脑袋,可一旦谁将那些纸片上的玩意儿从油墨里剥离出来,结合上人情世故,他便立即就成了只故障的钟摆,不受控地卡起壳来。
好在查尔斯并没有难为人站队的打算——乔治说的是实事,他也并未将朋友这句话这看作是反驳,只是用手杖轻轻敲了敲珀西的手肘:“有别的消息记得告诉我,这件事我清楚了,之后亲自调查。”
得到回应的信托人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似的松了口长气,他再次向二人行礼,表达了自己接下来还有许多处理不完的工作要做,便拦下一辆公共马车匆匆离开了。
而此时的查尔斯因珀西所言,也失去了悠闲散步的好心情。
他从怀中掏出怀表,略略核算了一下时间,便同乔治边就这方才儿童失踪的事宜讨论着,边向着陆军部的大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