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熙攘的闹市,穿过几道巷子,黑狗速度明显放缓,它沿着石板路,深嗅着每处可疑物体,至一处门庭落魄、大门紧闭的府邸时,黑狗便坦然坐定,对着大门狂吠。大门牌匾落了灰,风一吹,簌簌往下掉。灰线缠连,摇荡间,能看见已经变成土黄色的“平安武馆”四个字。那高高的台阶和精致的石狮子是鼎盛时候的见证,牌匾上的名家落款还保留当年的恣意风光。
虽犬吠不停,大门还是没有要开的意思。我唤黑狗安静,它便趴下,把叫声缩在嗓子里变成呜呜声,眼睛偷偷看着。
我踏上台阶,轻轻扣响木质大门。半晌,无人开门;再次叩响,还是无人来开。我逐渐失去耐心,抬起腿重重踢了两脚。
“吱呀”木质大门沉重开了条缝,一个蓬头垢面、络腮胡子与头发连成一片的老头从开启的门缝里探出身体:“找谁?”说话确是平视眼前,一会才低头看到我:“哪里的小鬼”。
明显的酒鬼,嘴里泛着酒气,两眼迷濛,说话也断断续续。
我扇了扇口鼻前的味道,一时间不知所措。我略微有些失望,神色有些闪躲。他隐约有些怒气,轻哼一声后抓着酒壶扬手道:“快走吧!哪里来的回哪里,找你娘去吧!”
见我支支吾吾,他的眼睛竟然明亮起来,消瘦现骨的手紧紧握着我的肩膀,大喜道:“你是来学武的?”
我挣开他的手掌,后退到数丈外。他立刻跨过门槛,直直追向我。我索性豁出去,扯开嗓子吼道:“奉齐将军!”
他呆愣片刻,随即疾步冲来,厉声质问:“谁跟你说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以我现在的样子,就算他是酒鬼也可以打我几个。
我咽了咽口水,镇定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他急切追问道:“谁?”
我扭头不答,假意离开,他果然追上来,不住追问。我虚虚实实走几步停几步,被他大步追上,他的手钳住我,使我不能向前,乖乖由他拖回馆内。
黑狗在旁急得团团乱转,冲他愤怒龇牙狂吠,被他作势一吓,低头后退,只敢在嗓子愤怒呜咽反抗。
拖至一处功夫桩边,我被重重扔下。不等我揉揉生疼的肩膀,他一脚踢上木桩。长久不用的木桩本已经崩裂,两头用红色布带紧扎才不至于碎掉。受这一脚后,顿时木屑四飞,我的头上和脸上都是残渣。
我暗道:“果然是个酒鬼疯子!”
似是猜透我的想法,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个酒鬼?是个疯子?老子上战场的时候,别说你,连你娘,你老子都没有呢!抵御外敌,我背上至今还有疤;开疆扩土,那也有我的血。我温严居然还能让你个小鬼小瞧了。”
温严?他就是温严!
这跟红衣女子所说相差数倍不止,他口中的温严可是温华手下第一员大将,学识武功虽稍逊于温华,却也是个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实在与眼前这人对不上。
既然他是温华的手下,那必然知道许多红衣女子不知道的内幕,我只要套出真相便可知道下面怎么做。
“我听人说,温华将军待奉齐将军全不如温华将军墓志铭上所撰写的那样,实则是温华将军利用奉齐将军杀尽敌军后,将御敌功劳独占…”
“真是荒谬至极。将军待夫人情深义重,怎么是利用?”不等我讲完,他便立刻打断。
他轻笑两声道:“我没猜错的话,是夫人那时候的奴仆传出来的吧。只不过这并不是真的。”而后,他眼神哀叹道:“本来将军下令,不准我们说出真相,但现在恐怕我不能遵守了。你听到真相后,记得去澄清下。你稍微等候一下,我去梳洗一下。”
我点头,他缓缓步入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