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还是宫人,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持安静。皇帝的仪仗早就等候在一边,姬焕没在意,于是他们跟的悄无声息。
姬焕迷恋安静。
这么晃悠了一会儿,他像是才意识到车架,又觉得这宫内的景致千篇一律,无趣的很,于是悠悠然上了步辇,内侍已经备好了豌豆黄和牛乳,牛乳添了糖和茉莉花煮过,又经了冰镇这道程序,姬焕是很喜欢的。
好听的,好看的,好吃的。只要有这些他就心情舒畅,不过碍于体弱畏寒的缘故,他到底不能多饮。只慢慢啜饮了一杯就停下了,异常遗憾的放下了茶盏。
——他才好了一个月有余,并不准备再病了难受了,中药的的确确都是“良药苦口”。
每年冬春相交,他都要病上一场,不严重,只是断断续续,时间很长,直到春天已过了一半,他才好又出来走动。
所以他病了的时候,朝会还是有的,只消减为一月三次,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的看着。
这回立后不过是个试探,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否了立后直接提了更为重要的建储之事,但朝堂上的事实在是不少的,都说皇帝是“天子”,那天真是会给自己儿子添堵,或者都是这样?他模糊想起前世的神话传说,上帝还专程派耶稣来人世受苦的。
地震,风灾,水灾,霜雪灾……总是消停不得,姬焕倒是庆幸自家老祖宗最后定都江宁,而非上辈子历史上的开封,国都有灾,更是忙上加忙,乱上加乱。那些文人也可省些无用的笔墨,劝他去写什么“罪己诏”一流的。
——既然国都无事,再多灾难也不过是对他的历练罢了。
他神色恹恹被送到羑里,大祁的皇宫并不大,没什么景色,连传说中的御花园也是没有的,要看景色只能去行宫,自他威严日盛,这皇宫愈发的冷肃了。
羑里——传说中文王被幽禁的地方,姬祁王朝自认文王后裔,尊文王为乾坤太极皇帝,姬焕不知道祁太祖是出于什么考量,把这处休憩的宫殿称为“羑里”。
十五年来,姬焕再这儿的时间是最多的。他没有一天迈出过宫门,大多是在这儿,进学,起居,玩乐。
他掌着天下大权,却没有一点的实感。这座皇宫安静而无波澜,他下令夺了人性命,他是看不到的;朝堂上那些关乎万民的决定,也是没什么真切感。
他不出这座皇宫。
他又看的太通透了,那些心思,争权夺利的事儿,或者忧国忧民,总是千篇一律,以至于他觉得这人生就像游戏一样,虚浮起来。
这回昭进宫的人选,他已经想好了。
宗室里血脉除他之外最正的一个;宗室中势力最深的王府嫡长子;还有最嚣张跋扈小小年纪就闹的他都记住了的那一个。
都恰恰好是五到十岁的年龄。
他抬眼望窗外云烟渺渺,远山青翠,一片安宁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