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一个手握着杆称的老人,扶着腿,咬牙忍着痛进了铺子,瞅见前面有不少人排队,就坐在一边等着,看着外面的雨,额头正冒着阵阵冷汗。
那个老人一进药铺,元明珠就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那杆称,锃光瓦亮,一看就是常年握在手中使用。
老人盯着外面看了会儿,似乎晓得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于是将目光落在了药柜前,看着铺子里的伙计,称着药材,忽然,他皱了皱眉,低喃一声:“少了一两。”
元明珠刚好从旁边经过,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了药柜前,让那伙计换了位置,重新称了刚才的药材。
确实是少了一两。
元明珠将位置让给了伙计,走到了老人的面前,“刚才多谢老先生指点。”
老人抬头,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元明珠一眼,淡淡收回目光:“不用谢,老朽就是干这个的,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混这一行?”
老人说着,摸了摸身边的秤杆。
元明珠在他身侧做下,瞥了一眼那杆秤:“老先生是坐行的?”
坐行(zuò háng),是街市里的话,意思就是专门给人称重的一种行业。
前世的时候,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元明珠偶然在乡村市集上,见过一回。
德高望重的人,坐在街市的一角,手里捧着一杆秤,买了东西的人,若是觉得斤两不够,就会找坐行的人去称一称,给点打赏的钱,亦或者,谁家要卖东西,没有称亦或者,两边人都不相信对方,就会找到坐行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公证称出来,买卖做成了之后,坐行的人同样会有赏钱。
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于街市中的行当。
元明珠和老人聊了几句,得知临溪城的人,都称他为“老称头”,在这一行业,呆了几十年,名声极好,别人信得过他,但凡有个活,都来找他,临溪城做买卖的,没有不认识他的。
元明珠瞥见他额头冒出的冷汗,就关心地问了一句:“老先生的腿是不是不舒服?”
“老毛病了,天气一不好,腿就疼。”
两人说着,就轮到他了,老称头走了过去,坐了下来,让大夫给他看病。
今日看诊的是林恕,济仁堂后来招进来的大夫,本是个乡村大夫,医术不错,是代理试点挑选期间,刘掌柜在一个村子发现的,然后挖了过来。
林恕四十来岁,为人稳重温和,是个不错的大夫。
老称头坐下后,和林恕有说有笑,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一场病看了下来,外面的雨也停了,老称头拿了药后,就扶着腿,回家去了。
元明珠见没人,就走到林恕面前:“你认识那个老先生?”
“认识,我岳丈早些年养过牛,就是找他过的称,他磅的称斤两足,公平公正。只可惜啊,辛苦了一辈子,却没捞到什么好结果……”
闲来无事,林恕就絮絮叨叨地说着。
老称头原本姓邓,老称头老称头喊得多了,人们也就将他本来的名字忘记了,老伴过世的早,靠着坐行养大一双儿女,偏偏这一对儿女都是白眼狼。
女儿嫁了一个屠户,日子过的还可以,却总是贪着老称头腰包里的钱,三天两头都要回家要钱,儿子嗜赌成性,老称头原先的腿是好的,被他儿子打了几回,就烙下了病根。
“他那儿子那种货色,后来儿媳就跑了,留下一个孩子,和老称头相依为命。”
林恕说着,连连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