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那枚白色发簪。于是满头的乌发便披散下来,在风中激荡。
下一刻那发簪暴涨,现出它的原本模样。
那柄狼脊怒狮枪。
“——然后我才安心好动手杀了这金鹏,为你报仇。”
金鹏放声大笑:“妙!好一个铁石心肠!李淳风,你这儿子看得通透……你却在这里做小儿女态!到如今连本君都瞧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忽然一冷:“便送你个痛快吧!”
另一只手便猛地探入李淳风的后心。似是抓着了心脏——嘭的一声捏爆了。又血淋淋地抽出、轰上他的天灵穴。李淳风的残魂正要从天灵穴中遁出,便正捱了这一击。但并未立时化作蒙蒙的清光溃散,而是像一条泥鳅一般斜斜逸出。
太上修为纵死,残魂却不像寻常人那样有一瞬间的呆滞。可金鹏似是早料到这一点。另一只手猛地一探便将它捉住。
一言不发、没有半分犹豫——双掌一合金光盛放……
这残魂便被打了个魂飞魄散,化作纯净的灵气汇入天地之间,又被金鹏纳入了身体之中。
于是他身周金光一阵暴涨,竟是又成了未被云山轰击时的模样。
李淳风的尸身便直直往地上坠去。因是在极高空,所以看起来坠落得很慢。这没了神魂的太上身躯失掉神通,于是原本幻化其上的衣裳也都一并褪去了。
高天之上的烈风猛烈地冲刷着它,竟慢慢将血迹洗净、又它打磨得微微发亮,仿佛整具身子是以金石打造的。
李云心平静地看它坠落一会儿、轻出一口气,追了过去。
他飞遁至尸身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此时这尸身距金鹏也不过数十丈远罢了——对于太上强者而言,几乎已是贴在一处了。
那鹏王便立即运起妖力、周身金光大盛:“好!来战!!”
但李云心径自打他身旁掠过,将李淳风的尸身托住了——他甚至没祭起什么禁制、也没外放什么妖力。仿佛这金鹏只是人畜无害的雕塑,绝无可能伤他分毫,而他也全然用不着提防。
这做派叫鹏王一愣。蓄势待发的一击生生收住,声音里满是警觉:“你做什么?”
“鹏王用不着急。”李云心托着他的尸身下落,并未回头。而身旁那株巨大的梧桐木熊熊燃烧,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火把,显得太阳都微微黯淡了。
“我想找人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已经很久了。所以很不希望我的对手并非巅峰状态——这样我赢了也不觉得痛快。”
“李淳风死了,中陆的太上就只剩你一人。”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已遁出十几公里,落到了地面上。可声音仍在金鹏的耳边,仿佛两人在面对面交谈,“所以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叫我心无挂碍、全力以赴的对手。和这样的对手争斗,就好比参悟世间难得的残谱。得沐浴更衣、焚香祝祷、养好了精气神,才能动手的。”
他落到地上,将李淳风的尸身放下。
这位曾经的太上死不瞑目,仍双眼圆睁。李云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叹口气,轻声道:“唉。说实话。你变成尸体的时候……比活着的时候叫我舒心多了。”
俄顷,太上的金鹏也终于落下来。
他没了刚才格杀一位太上之后的张狂模样,周身金光也收敛了、附在体表仿佛一层铠甲。
立身在李云心数十步之外,微微侧脸看他,似乎很疑惑。末了才道:“倒难怪我那女儿会爱慕你。你这人……的确有些意思。”
想了想又说:“倒是有些君子风范。”
李云心笑了笑:“请鹏王好好调息吧。我原本打算对付你们两个的。如今去了一个,我已经觉得轻松很多——就更不想趁人之危。”
他说了这话便侧脸将披散的发丝从眼前甩开,用手中那柄长枪在地上挖坑。
这枪可以轻易切开龙岛、蓬莱岛的地面,如今来切这里的地面,也很容易。他未用神通,只靠身体的力量。花了一小会儿便挖出一个六尺深的坑。
然后将李淳风的尸身一脚踢了进去,又沿着坑走,将挖出来的那些如金属一般明亮坚硬的土石填回去。
做这些事,约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金鹏盯着他,目光始终不曾移开。周身的气机侧如触手一般往四面八方探查,警惕他可能的任何异动或者暴起的发难。但等瞧见李云心站在这微微隆起的坟墓旁、双手合什拜了三拜时才忍不住沉声道:“你既然觉得他要害你,又何必葬他、拜他。”
李云心低叹口气:“毕竟从前十几年,他曾叫我觉得开心快活。”
“哼。人。”金鹏低哼一声。可虽说着话,却从未停止吸纳这天地之间的灵力。自高天而下的狂风已慢慢减弱了,但因着灵气疯狂汇聚,空气里仍有隐约可闻的嗡鸣声。
他想了想,又道:“李淳风重伤我,又的确身死。你因何还认定他原本是要害你的?”
李云心没立即答他。而是低声说了句话什么,然后微微笑笑。
金鹏立时警醒:“你在同何人交谈。”
“刘公赞。你知道的。”李云心往自己的袖中指了指,“他刚才对我说你又在问我问题,是在拖延时间。叫我快些动手以免生变。”
“但我对他说太上鹏王总是中陆雄主。我说要一场公平的争斗给他时间调养伤势,他自不会拒绝。但如果我非要发难,以鹏王的尊荣与骄傲也必不会赖着我、故意拖延时间。”
“问我些事情也仅是因为两个人如果不说话,面对面地站着、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实在很尴尬。所以大家就闲谈一会儿,打发时间罢了。”
金鹏似是冷冷一笑:“你那刘公赞说得对。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我知道你这太上是以幽冥之气塑成的。在中陆同我斗,你本就没什么便宜可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