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这个胖丫怎么活到现在的?”身后,传来全福不温不火的风凉话语。
“阿福哥!”漓裳不满地瞄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瞧着胖丫姐姐就挺好的!”
“胖丫挺好的!?”全福嗤之以鼻,“她要是再这样下去,早晚小命不保!要眼力劲没眼力劲,要胆色没胆色,一张嘴倒像是破鞋底抽过的,什么都往外倒!宫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下这样的人?”
漓裳不以为然,针锋相对道:“那是胖丫知人明理,知道我是外面的人,不会泄露她的秘密,这才借机一吐心中苦闷,不行吗?”
“算了!算了!”全福摆着手道:“跟你说不清楚!在宫里的这几年,有德妃娘娘庇护着,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就你知道?!”漓裳怒目以视。
“当然……”
两人正在为胖丫是好是坏的问题争论不休,忽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衫抖动声,两人一怔,随即,便有宫人操着尖细绵长的调调唱和:“沈美人到!”
沈美人?自然是胖丫方才提到的沈美人了。未及细想,二人齐齐跪了下来。
漓裳的头压得极低,只见一双晏紫飞花璎珞绣鞋缓缓向自己这边走来,深紫翡翠烟罗旖云群迤逦及地,拖了满地繁华。
今日可是大行皇帝梓宫发引日,这沈美人不着素服也便罢了,何以还穿着这般华贵艳丽的衣衫?即便占尽皇上荣宠,也不必这般肆无忌惮吧!?
漓裳正自诧异,那晏紫飞花璎珞绣鞋已移至她面前,“妹妹,快起来!”涂着金凤蕊汁蔻丹的纤纤玉手伸直她的面前。
“谢沈美人!”漓裳轻轻搭住那只手站了起来,她微微抬了头,正对上一双写满欣喜的眸子。
竟是紫鸢!
“姐姐!”漓裳微微福了福,忧心忡忡地看着紫鸢。
罗衣碎明霞,珠玉泛物华,奢尽人间富贵。
“妹妹何以这样看着我?”紫鸢轻轻抚弄着皓腕上雕刻着比翼双飞凤凰的玫瑰碧玺,了然一笑道:“倒不是我有意失礼。只因皇上常日里看着素白颜色,心中烦闷,又说‘孝不孝在于心,心诚则灵,何必拘泥于形式?’,六宫这才脱了孝服,各人插上一朵素花权代罢了。”
紫鸢扬手理了理鬓发,漓裳这才发现,她插满金钗银簪的鬟髻间隐藏着一朵极不起眼的素绢小花。
“皇上倒是看得开。满朝文武都没有异议吗?”
紫鸢淡淡一哂:“异议?陛下只批一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他们便乖乖闭了嘴!”
据马令《南唐书》卷二十一载,中主李璟曾戏问冯延巳:“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冯答道:“夫如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中主悦。
可予汶作此批示,无疑是在怪众臣工多管闲事了。
是了。六宫作何妆扮又干她何事?看来,她也是多次一举了。
漓裳诧异的这会儿,紫鸢已令全福起了身,笑着将她拉至桌边坐下,立刻便有小宫女端上做工精致的各色茶点奉上。
一双姐妹多日不见,自然有成箩筐的话要说,全福很识的眼色,不动声色地自侧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