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回 文殊院（上）

    因为老四被指派前往暂安奉殿为太皇太后致祭，于是星轩便与秋玫、云苓一起前往山陵地宫，焚香叩头，烧元宝烧桥，而我则让谢嬷嬷把姮娅、弘晖、弘昐接进永和宫来，由我这个祖母照料，姮娅已经会叫“皇玛嬷”了，她的两个幼弟还尚在学语，通贵人和敬嫔也各拿着拨浪鼓引逗这些小孙孙。温宪公主和七公主见到她们的侄儿侄女，也都很开心，老百姓家的含饴弄孙，我是真想永远留住此刻。

    入夜，芳若陪我一起巡查各房，见孩子们睡得安稳，便回屋歇下，次日一早，我便带着姮娅逛御花园，路遇李良娣和太子妃，互相施礼后，姮娅看着太子妃隆起的腹部叫道：“妹妹，妹妹！”太子妃闻言，笑容僵住了，李良娣则看向姮娅莞尔一笑，我赶紧解释赔笑：“娘娘，孩童戏言而已，您千万别当真。”李良娣也顺着我的话：“是啊，太子妃娘娘，德娘娘说的是，不过是孩童戏言而已，您肚子里的铁定是小阿哥。”太子妃似有不悦，对我一福便匆匆离去，边走边用绢子抹泪，似乎希望破灭的样子，李良娣也紧随其后跟上，我见她们远去，对姮娅问道：“姮娅，逛累了没有，咱们要不要回宫？”尤嬷嬷牵着姮娅，姮娅望向一处红月季丛，我莞尔：“喔，姮娅想到那儿瞧瞧呀，走，玛嬷带你过去。”

    宝华殿内，太子妃和李良娣跪在佛祖圣像前双掌合十，闭目祈祷，突然，殿内的焚香又引起太子妃一阵干呕，连生询问道：“娘娘，您还好吧？”太子妃一脸难受神情，李良娣道：“连生，你先扶太子妃去后厢房坐会儿，婢妾在此为太子妃和小阿哥祝祷。”连生一边搀起太子妃一边对李良娣道：“谢谢良娣小主。”待她们走后，李良娣继续闭目祈祷，只是心里念着：“龙转凤，龙转凤，公主，一定得是公主。”永和宫里，我与敬嫔谈起御花园之事，敬嫔清点着新春赏赐的箱子和琳琅满目的赐物，边在案前拿笔记录，边对我道：“姮娅还小，小孩子嘛，眼睛总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兴许，太子妃这胎就是个小公主也没准。”我叹道：“是儿是女，皆是命。”敬嫔笑道：“是啊。”

    过了几日，老四带着妻妾们来向我请安：“儿臣\/婢妾请额娘\/德娘娘凤安，愿额娘\/德娘娘福绥绵洪！”我坐着莞尔：“芳萸，赐座，看茶。”小辈们入座，乳母们和温宪公主领着姮娅姐弟们出来，星轩起身向温宪公主一福：“见过五公主。”温宪公主也向星轩一福：“四嫂吉祥。”然后跑到老四身旁俏皮一笑：“四哥。”老四轻轻捏了一下温宪公主的脸颊，跟她嬉笑，星轩接过乳母怀中的襁褓，抱在怀里，这时，竹息回来了，向我们一一行礼问安后，帮着芳萸收拾屋子，我问道：“钟粹宫的尹官女子已经熟悉宫规了吗？”竹息道：“官女子小主是守规矩的，娘娘放心。”我道：“那就好。”

    夜晚的储秀宫寝殿门前，灵儿和另外一个宫女一起站在春寒屋外提灯笼守夜，旁边的宫女打瞌睡就蹲坐着打鼾了，灵儿见她打鼾，忙回屋拿了腰牌，提着灯笼走出储秀宫，走在拐角处，忽听楼阁金瓦上有“布谷布谷”的叫声，循声而去，是个修墙的小太监，他顺着木梯爬下来，把灵儿拉去阴角，随后附耳今日皇上和大臣议事的内容，那边，荣妃口渴了叫人半天没人应答，便披了斗篷掀开门帘，只见其中一个宫女正打着鼾，灵儿不知所踪。

    次日，储秀宫的院子里，打鼾的小宫女和灵儿都被嫣虢罚以板着之刑，所谓板着，就是直着双腿，然后弯腰伸直双臂，让指尖指向脚底，保持动作的一种刑罚，虽不会皮开肉绽，但长时间如此，人也是会晕眩乏力的，嫣虢怒斥：“看以后你们还敢惫懒！”荣妃扣着茶碗，饮了一口碧螺春，捧起账本在看。三福晋栖迟进宫，穿过正在板着宫女的庭院，到内殿里请安：“儿臣给额娘请安。”荣妃莞尔：“免礼，赐座。”栖迟问道：“额娘，发生何事了，要这样罚两个小宫女？”荣妃笑道：“也没什么，小事情一件，只是要让她们长个记性，以后做事情就不会马虎。对了，上回你大姑子送你府里的巴林部特产，尝了吗？”栖迟莞尔：“椰枣配着燕窝吃正好。”

    婆媳俩正说话，外面宫女受不住开始求饶：“娘娘，奴婢不敢了，娘娘。”嫣虢怒斥：“给我住嘴！娘娘口渴了，你们居然敢渴着娘娘，让你们上夜是这样上夜的吗！啊！？”栖迟和荣妃一起走来，嫣虢向她们一福：“福晋吉祥，娘娘吉祥。”荣妃道：“可以了，先回自己屋里反省，今日你们不用当值了。”灵儿和另一个宫女这才敢晕晕旋旋地跪伏在地叩首，小宫女略带委屈哭腔，而灵儿则语气平常：“奴婢多谢娘娘。”

    毓庆宫里，栖迟、星轩正与太子妃妯娌们说话，尹官女子由长生领着来拜见太子妃，原本在侍寝的次日是要去拜见皇后和太后的，但宫内尚无皇后，太子妃掌管凤印，便来参见这位未来皇后：“官女子尹氏参见太子妃娘娘，愿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太子妃莞尔：“尹娘娘免礼，以后要和睦宫闱，好好侍奉皇阿玛，多育子嗣，为大清开枝散叶。”尹官女子恭顺答道：“官女子尹氏多谢太子妃娘娘教诲。”随后她向太子妃告退，准备往宁寿宫和慈宁宫去参见太后和苏麻姑姑。栖迟、星轩见时候不早，也各自从座位上起来拜别太子妃。小宫女适时端来一碗安胎药让太子妃服下。

    慈宁宫里，燕燕听闻勤贵人如今身怀有孕，便与苏麻给孝庄灵位叩头进香的时候，在心中毒咒：“我要陈思卉生儿子恨她，生女儿怨她，我要她容颜衰败，被皇上厌弃，太皇太后在天有灵，奴婢虽没见过太皇太后，但听闻您是最讨厌胡魅惑主的胡魅子见必，求您显灵，收了勤贵人陈氏吧，奴婢给您叩头，给您上香。”她正心想，突然一声春雷惊天，轰隆隆了几声，而后是夜雨滂沱。这样的时节，苏麻姑姑的风湿病又复发了，于是她吩咐燕燕：“扶我去寝殿吧。”燕燕小心翼翼搀着这位三朝老人，走向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