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下面还有几行密字,像是后来才补上去的,“最后一单,所查如下……”
柴桂大惊,原来,身旁人,个中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为何阿姐要向自己隐瞒真相。可是,倘若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此生就能安然度过了吗?
一时间,无数的想法穿过柴桂的脑海。然后,他走出书房直奔侧院。
银盏让莫婉卿告诉自己送来的是核桃,实际上却是冰糖。应是她临时得到的消息,才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核桃不是核桃,胡桃便不是真的胡桃。
胡桃看见柴桂忙起身下拜,嘴里依然“贵人”长,“贵人”短。
“贵人看起来风尘仆仆,可是刚从外面归来?”
“嗯。刚从丰县回来。”
“贵人去了丰县?”
“嗯,去取你说的那件东西。”
“那,贵人拿到了吗?”
柴桂瞟着胡桃,知道娘亲会被掘坟却是这个反应,你当真不是真的胡家人,或者连那坟也是假的。
柴桂想着摇了摇头,“想来想去,都不该为了一己之死亵渎亡灵。胡桃,你再好好想想,确定那是封文书?可还有什么其他印象?”
听到柴桂说并未刨坟取物,胡桃的眼神忽闪了一下,然后说:“这两日我反复在想,隐约间记得娘亲确曾提及,说那——好像是什么‘入库’凭单。哎呀,我当真记不仔细。”
“难为你了。”柴桂嘴上说着,心里话,这些已经够用了。当年胡差官受命用霉粮锈铁换下本应运去前方的上好物资,按理说被换下的物资应当藏匿起来或经其他途径销赃,他却原封不动办理了入库。这么明目张胆,明摆着是不怕被查。
涉及国库物资,就算权倾朝野的郭太师也不敢这么嚣张吧,除非他本就有恃无恐。自己苦寻的真相,发誓要复仇的仇家竟然是那个不不可忤逆,不可撼动之人。柴桂的心头似被火灼,似被冰刺。
“贵人?贵人你怎么了?”
胡桃的声音将柴桂唤醒。她演了这一出,就是想让自己发现物证,然后呢,如果自己当真被复仇的怒火蒙蔽双眼,又会着了谁的道?所以,她是郭皇后的人?
想到这里,柴桂不露声色。他掏出一张银票送到胡桃面前,“我想过了,这里终不是你久留之地。你收拾一下,一会儿有马车在侧门等你。出了皇城一路往南,不要回丰县,走得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胡桃还没来及回应,就听外面一阵骚动,知更尖利的叫嚣声已经传了进来。
原来,柴桂前脚奔来侧院,知更便气呼呼地去找莫婉卿告状了。
其实,如今的莫婉卿大约是听进了银盏的话,柴桂他想找什么样的女人快活她都可以装聋作哑。可是,他频繁去侧院,倘若那女子怀了身孕就糟了。如今,常嬷嬷已经不在,那件事也不能再耽搁,必须告诉柴桂。
于是,莫婉卿带了知更就去闯侧院。
柴桂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莫婉卿的那刹不觉捏了下拳头,然后便凶狠地骂道:“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谁知莫婉卿毫不示弱:“请王爷同我一同回去!”
“你疯了?敢命令起本王?”
“我有话要对王爷说。请与我回去!”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不说?就滚!”
莫婉卿也是气上了头,攥着双拳站在门前就是不走,一副要与柴桂对峙到底的架势。
柴桂见状,怒道:“王妃发了失心疯。将她绑起来,丢回房里去!”
“柴桂!”
“把她嘴巴塞上!还有这不知死活的奴才,”柴桂瞪了眼被侍卫按在地上的知更,“关进柴房,听候发落!”
陈重从外面匆匆赶回,见到柴桂那愤怒的眼神吓得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陈重,备马!”
“啊?主子,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丰县!”这两个字柴桂说得格外大声,务必让屋里的胡桃听到。如此,她便更加确信此时的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
府门前,苏萍追上陈重,“主子这是?”
陈重紧冲她使眼色,不想前面的柴桂却停住了脚步,唤了声:“苏萍!”
“主子有何吩咐?”
“去通知几位副将,即刻集结所部飞骑卫。”
“我?”身为内宅主事,苏萍一直谨守“本分”,突然被委以重任自然惶恐。
“拿着我的印信。”柴桂说着竟然将私印丢了过去,然后便翻身上马,压根没给苏萍反应的时间。
柴桂走后,苏萍端详着手中的印信,果真是他的私印,这个小平南王已经疯到全无章法了?
想到这里,苏萍走进侧院,手持平南王印信果然畅通无阻。
胡桃当时正要出门,苏萍反手将门关上,“王爷刚走,你要去哪儿?”
“你家主子说了要放我离开。”
“我家主子?”苏萍笑了,自打胡桃进门她就去查过,这丫头身份属实成疑,于是便试探道:“放心,我是皇后的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胡桃说着掠过苏萍,推门就走。
苏萍也未阻拦,看来她不是郭皇后派来的,管她是谁的人,反正不是柴桂的人。苏萍摸着手中的印信,想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更加无心理会胡桃那个小喽啰。
苏萍来到后院墙角处,敲了几下墙砖,外面立刻有人回应。
“平南王要起事了,通知飞骑卫严阵以待,这是印信。”苏萍说着,抽掉墙上的一块砖,将私印递了过去。
对面的人接过印信,言道:“做的好。继续隐藏身份,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件事,苏萍心里得意,一返身却看到胡桃正在悄悄往莫婉卿的房间摸去。这家伙找莫婉卿做什么,难道她们之间有某种勾结……
柴桂和陈重飞马出城,岔路口上他突然停住,对陈重说:“速去飞骑卫,务必赶在苏萍之前。”
陈重一脸懵,方才不是主子亲自给与的私印,让她去传令。
却见柴桂又掏出一枚印信,然后冲陈重低语几句。陈重顿时明白了,坚定地点了点头,“使命必达。”
主从二人就此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