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到老师家的时候,门大开着,程青在跟自个儿对棋,黑白棋子交错,白旗已然式微。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抬头看了华年一眼,“来了?坐下,陪我下盘棋。”华年便关了门陪她下棋。
式微的白子渐渐活了,却仍逃不脱黑棋的围杀,直到最后一子落下,优柔的白子瞬间变得凛冽,凶猛的反扑令黑子猝不及防落入下风。程青嘴上没做褒贬,但眼里的满意华年看见了。程青收了棋盘,走进屋里去找东西,边找边隔着屋说话:“这次回来好好呆在越城吧,四九城那儿地界儿水深着呢。”
华年一听便晓得程青知道了她回来原因,没说话,等到程青出来,才张口,“四九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被逐来越城的”声音无波无澜,平静陈诉着所谓的事实。顿了一下,华年抬眼看着程青,眼里带着一股子傲“所以我更要回去”回去打那些人的脸。
程青没说话,沉默着把一早就给她准备的东西递出去,“拿着,回去好好练练吧,总得找个机会让那些旁门左道看看真正的笛箫。”
程青眉眼间露出倦色。笛箫还未到过属于它的盛世,就一点点没落了,她不甘心,但已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自己热爱了一辈子的东西香消玉殒。
华年接过程青递的盒子,盒面光滑无尘,应是长期细心照看着的,而盒里是程家代传的玉笛,音色不输竹笛,品相亦是绝佳,前几年有个收藏家出了高价也没能弄到手。
“玉做的到底润了些,我吹不来,你拿着吧。”说完又开始赶人,“待会儿天黑了,我这儿可没多的饭,自个儿回去吧。”华年走的时候,程青在咿咿呀呀哼词“玉笛凌秋韵远汀,谁家少女倚楼听……”
华年吹笛是个爱好吹笛的心理医生建议的,说能静心养性,对她有好处。于是华年便买来心情不好时吹吹,后来被程青碰到,又成了她的徒弟,静心学了两年,直到连吹笛都救不了她,又开始跟着时以酗酒抽烟玩赛车玩蹦极玩,男人。于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元家那个半人半鬼华年。
华年心绪烦躁,没打车,自己从老师家走回公寓后蒙头睡觉。梦里又是无尽的炽热,一大片红色遮住她的眼睛,华年只能看到那辆车身尽毁的车里男人疯狂挣扎,却被火一点点吞噬,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烤焦的人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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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仅陪宋中到城南找他的老伙计喝茶,俩老人在屋里边喝茶边高谈阔论,偶尔话题扯到他身上时应付两句。厨房里的忙着做晚饭的陈姨探出头来朝楼上喊,“黄烨去商店买酱油。”
宋仅听了,“陈姨,我去便好”。
陈姨是宋中老伙计陈淼的女儿,前年跟丈夫离异自己带着儿女。陈阿姨听了忙摆手“你是客人,怎么能你去,快坐着”她虽没听她爸说过这爷孙俩的底细,但光看那容貌举止也知道是些矜贵的人。
陈姨还想阻止他,宋仅却已起身离开座位。正巧黄璜回来,看见宋仅眼睛一亮,开口问“妈,宋爷爷来找外公喝茶阿?”陈姨自然看出自己女儿的心思,改了口“酱油没了,小仅非要去买,黄璜你去给小仅带路。”
来了这么多次,怎么会找不到商店,宋仅看出来了,也不拆穿,转头问黄璜“一起?”
“好!你等我一下”说着小跑上楼,下来的时候换了条裙子露出两条笔直的腿,让宋仅想起华年缠在他腰上那双又细又白的腿。
宋仅和黄璜去商店的路上,黄璜碰到同学,宋仅先走,却看到华年从一栋民居出来,不同前两次的露骨妖气和故作温柔,整个人死气沉沉,周身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厌世感,甚至没感觉到宋仅打量她的炽热目光。
华年身上的死气宋仅太熟悉了,他曾在无数个黑夜里与绝望为伍。
人人都觉得宋仅成绩出众家世出众,相貌也出众,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公子,起点线不知比常人高出多大截。
可没人知道他出生在乡野市井,有个浪/荡的母亲,浑身都沾染过那些肮脏的空气……
华年像他那个浪荡的母亲,美艳妖气,又肮脏,所以他厌恶华年。
只是那眼看见华年死气沉沉的时候,他突然想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