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仿佛下一刻会从喉咙内跳出来。急促分泌的冷汗打湿了他们的鬓角,浸透了他们的衣服,让他们身上的汗臭味更浓。
巫师握着拐杖的手更加用力,借宽大的衣袖做掩饰,轻轻动了动掌心,感觉到掌心和拐杖之间的潮意。
妖魔的强大与生俱来,才三五天,竟然恢复到与他交手前的状态,他依然伤势严重。如果它翻脸,他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回到村子,甚至有可能回不去。
[他们在恐惧我。]
穿越成妖魔的程一宁心想。
她感受不到妖魔给予人类的强烈压力,仅能根据众人的反应,推断得知他们犹如见到猫咪的老鼠一样害怕妖魔。
妖魔似乎是人类的天敌。
事实上,作为盯着妖魔壳子的人类,程一宁也有点害怕。
他们与穿越成妖魔的她敌对,未必不会趁着护送新娘的时机跟她决一死战。
程一宁保持着镇静,看向打伤妖魔的巫师。
巫师是邋里邋遢的中老年男性,打扮得花里胡哨,衣服不提,一大把胡子油腻肮脏且乱,可以让蟑螂安家。不知是本地风俗使然还是别的原因,他的发型古里古怪,盘起来的头发犹如一只大磨盘顶在头上,磨盘边缘缠着老旧褪色的红带子,还挂着一串串木头珠子。
木珠子互相碰撞,那种声音称不上难听,却刺耳得像是粉笔刮黑板,程一宁身边的黑烟乱动,很想把巫师的木头珠子统统摧毁。
他身上有浓重、苦涩的药味,妖魔的嗅觉很好,远胜人类,脑子也好,能够轻松分辨药味是由什么东西混合而成的,甚至能在心里描绘那些东西的特征。
妖魔不是人。
她的心理仍然是人类,然而她的生理已经是非人的妖魔。
程一宁闻到巫师的汗臭及其它体味,听到他的血液在他体内的血管中汩汩流动,认出他拄着的拐杖其实是颇具威胁的武器,看见他体内流动着赤红色的力量。
他很美味,虽然脏臭了点,但他好吃,捕猎他有难度……
打住,那是人类,不可以吃!
程一宁控制住住突然飙升的食欲,用漆黑的脸孔朝人类微微一笑,身上的邪恶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人们心跳加速,身躯轻轻颤抖,更恐惧了。
巫师谨慎地退后一步,心道:[这只妖魔产生了我看不出来的变化,比从前难以琢磨了,竟然会跟我们打招呼。]
他招招手,抬轿的村民掀起轿子的门帘,把轿子中的新娘展露给妖魔看。
花轿端端正正地停放着,像个做工粗劣的一次性用品,轿身装饰着几朵染色不均匀的纸扎红花。坐在里面的小女孩瘦瘦小小,看似七八岁,满脸惧色,泪水破坏她的妆容,她宛如一只丑陋的纸扎人。
四个抬轿子的男人慢慢远离轿子,他们穿着麻布,踩着草鞋,跟程一宁印象中的古代老百姓相差无几,可她看到他们体内有白色的气态物质在流动。
他们会武功,比务农的普通村夫强壮,体内的白气是练武获取的内力。不久前,他们帮助巫师对付妖魔,被妖魔杀了两个,重伤了五个。
被妖魔程一宁注视,其中一人打了个踉跄,差点跌倒。
“新娘,出来。”
巫师说出程一宁听不懂的话。
“呜……”
年幼的新娘呜咽了一声,手指哆嗦,双脚一动不动,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她站不起来。
强如巫师也在妖魔面前汗湿掌心,弱小如她,被妖魔吓得无法动弹是很正常的事情。
巫师知她离不开花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并不去帮助她下轿。
他向处于阴影内,似乎厌恶光亮的妖魔拱了拱手:“请遵守你许下的承诺,一年内不得伤害村子里的所有人。否则……我会联合别的巫师杀你,一个我也许敌不过你,多一个实力略逊色于我的人和我并肩战斗,你必死无疑!”
他的话暗藏威胁,妖魔静默着不言不语,身边的黑烟缓慢地涌动,犹如山间云雾。
云和雾不可能是这种邪恶污秽的黑色!
巫师抬起拐杖敲了敲洞口的石头,慢慢转过身,无情地撇下花轿及新娘,带领冒着性命之危上山的村民头也不回地离开。
妖魔没有趁着他转身攻击他,也没有攻击村民们,它转性了?
走在来时的崎岖山路上,巫师踢开一颗拦路的小石子,发髻上垂下的木珠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它们是法器,能驱逐弱小妖魔,对强大的妖魔也有微弱影响。他拨动珠子,心中思虑重重,烦躁不安。
忽然间,巫师瞥见路边的树枝挂着一块上山途中撕扯下来的纸花碎片,想起抬上山的花轿,感到少许可惜。
要是把轿子带下山,明年还能使用。
送一个祭品新娘准备一套嫁衣首饰本就浪费,还要做一顶轿子,这耗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