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伯?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前几天我还和熙商量要找个时间,我们两家人聚聚呢。”凌兮不客气地向丸子“进攻”,一口下去,丸子已经成了半月模样。这牙确实不太平整啊。望着丸子上那错落有致的牙印,凌兮暗忖。
“唉!你的良伯伯已经作古了。”谨之微叹口气,伤感地说道。
“什么?”凌兮闻言一愣,放下手中的汤匙:“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段时间。这不是赶上你和拾华这事,我们也就没顾得上同你们说这事。”毓知说道。
凌兮顿觉有块棉花卡在喉咙处,既无法吐出,亦无法下咽,心脏一阵刺痛,口腔里亦弥漫着不可言明的苦涩,眼眶已是微红。记忆的大门一下便被打开了。
在凌兮心里,良伯,是一个笑口常开的人,似乎对他而言,从无烦恼之事。偶尔也会童心未泯,弄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谨之之外,会亲昵地喊凌兮为兮丫头的人。
在凌兮很小的时候,谨之还在学校任教,每周四晚上都雷打不动地开教师会。有一回,毓知出差,谨之实在不放心把凌兮一个人丢在家里,就把她带着去开教师会了。
待开完教师会,凌兮已睡了N觉,有些迷糊—你知道的,孩子对教师会这种无聊的事物总是没多大兴趣。
开会的礼堂和教室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夜幕降临时,长廊上昏黄的路灯颇给人温暖。
走到礼堂门口,谨之猛想还要去办公室拿教材备课,就叮嘱凌兮在原地等他,不要乱跑,就返回办公室取教具。过了五分钟的光景,凌兮的手被签起,凌兮也没细看就跟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晃着手臂和来人说起话来:“爸爸,我刚才梦见彩虹了呢~”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看电影啊?”
牵着凌兮的人并未像平时那样有所回应,又走了三两步,凌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猛地抬头看了看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的人—那哪里是谨之,分明是良伯呐!
凌兮紧张之余亦松了口气:“良伯,我爸爸呢?”
“我不是你爸爸吗?这一路上你可都喊了好几声爸爸呢。”良伯好笑地逗着凌兮。
“嘿嘿,才不是呢。”凌兮明白良伯是和她开玩笑,想起刚才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可是,兮丫头,你要记得,以后得看清楚哦,好在今天是我牵着你,要是陌生人,你爸爸可得急疯了哇。”良伯敛去笑容,认真地叮嘱着凌兮,接着又指了指谨之出现的方向:“呐,你爸爸在那呢,我们找他去。”
这么多年过去,凌兮还记得那晚被路灯拉长的一大一小的身影。
凌兮上高中的时候,C市下了场大雨,迅速聚集的雨水很快淹没了地势偏低的教室,操场亦成汪洋,食堂里挤满了没法回家的学生,停泊在校门口的冲锋舟上亦有给学生送饭的家长。
凌兮比较幸运,因为她就读的学校正是良伯执教的学校,在洪水尚未退去的那一周里,凌兮就暂住在良伯家,那是凌兮第一次知道怎么用铁饭盒蒸饭,也是第一次看见良伯在厨房里磨刀霍霍向洋葱。
洪水退去后,凌兮回到班级,课桌里都沾染了褐色淤泥,拿起湿答答的书本,随处可见淡绿色的霉点,翻动书本,潮湿的气味直呛鼻腔。
到了假期,良伯就会和谨之相约弈棋。地点么,有时约在良伯家,有时约在谨之家,更多时候则是走半。所谓走半,就是两人相约在良伯和谨之家的中点相遇,而后再往良伯,或是谨之家走。一到弈棋之时,“叫吃”之声便不绝于耳,厮杀到凌晨亦是常事。
“这事真是太突然了,之前见到良伯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尚好啊?”熙颇感惋惜。
“世事难料啊!”谨之叹气道。
“谁说不是呢!前阵子,我老家的邻居关门的时候,被硬生生地压在厚重的铜门之下,当场殒命。”熙说道。
“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毓书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等凌兮那边的钱到位之后,你们很应当坐下来好好聊聊,把话说开,可以和解就和解了吧,这是别人多么羡慕的姐妹情谊啊,你说呢?”谨之看向毓知,话锋一转。只见毓知只抿了抿嘴,似有触动。
这时,谨之的手机不断传出短信声,谨之低头一看,不耐的情绪愈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