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儿子,尝尝,这是我今天特意给你买的牛肉。”
“快吃吧,还愣着干什么?”
“嗯,你闻闻,可香了。”
傍晚时分,在外面辛苦工作,奔波了整整一天的丁德全刚刚回到家里,甚至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眼神殷切地望向自己的儿子,顺手将一兜子牛肉片放在丁苙面前。
“我不想吃。”
然而丁苙却依旧是表现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懒散样子,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不想吃就摔了!”
眼见如此,丁德全再也无法压抑自己那沉寂许久的臭脾气,当即大吼一声,彻底爆发了出来。
“啪——”
那就,如你所愿。
起初,丁苙先是被他这一声给猛然吓得一个激灵,继而也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跟着一起发起疯来。
从小到大,正处于幼年时期的他几乎都是生活在这种恐惧和阴影之下。
面对父母们时常因为自己的言行,或是严厉或是袒护而产生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们总是会选择大打出手来宣告自己才是最终正义的一方。
“你看看,这就是你爸干得好事,他还拿大蒜从楼上往底下去砸人家。”
“要不是我拦着,人家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某天中午放学回家的晌午,曾经亲眼见到了经常酗酒的父亲用橡皮管和大蒜在母亲头上,身上,留下的一道道眼色鲜明的疤痕。
还有那高高举起的扫把,狠狠砸向门框玻璃时飞溅的冰凌茬子,划破了自己母亲的手臂,映红了半边脸颊。
热呼呼的……
以及母亲为拼死掩护自己,而悍然拿起剪刀将对方逼入房间时的景象。
一下,两下……
仍不肯轻易罢休,一刀刀狠狠刺向房门,“咚咚咚”,依旧一一历历在目。
恐婚!
似曾相识的场景犹在眼前,丁苙,不想重蹈覆辙。
“呃,你,呃……”
这都是造得什么孽啊?
见此情景,无论如何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晚年会是这种结局的丁德全顿时急怒攻心,昏死过去。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或许,的确是自己的教育出现了问题。
“爸,爸你怎么了爸?”
“妈,快叫救护车啊!”
“我爸他怎么了?”
“爸,你醒醒啊,爸!”
终究,丁苙还是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座特别适宜居住养老的三线城市。
然而一个自暴自弃,满是颓唐,另一个更是火爆脾气,怒其不争。
由于年代的隔阂所产生的矛盾越积越深,彼此间,互相完全不能理解,多层代沟,到后来,直至再也无法不可调和,最终彻底爆发、升级。
只不过无论如何,任谁也绝对不会想到,就在他回到家之后的当天晚上,却是将父亲给气得半死,住进了医院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腹水,眼睁睁看着扁平的肚皮犹如充满的气球,顷刻间鼓起胀得油光发亮,仿佛怀孕的妇女般吭哧作响。
酒精肝硬化,纤维组织大面积失去功能,必须及时做穿刺手术。
多脏器衰竭,根本无法正常排尿,刚刚恢复的肚子再次变得异常圆润,挺得溜圆。
术后综合征,有阴影,癌症晚期,不治之症……
无情的电子音夹杂着一道道噩耗,犹如晴天霹雳,直打得丁苙再也抬不起头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怪自己,全都要怪自己,是自己活活将父亲给气成这个样子的,都是自己的错!
罪该万死!
当真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