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坐,他就一个人坐在旁边喝着闷酒,很是格格不入。
这时,他突然“砰”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们都看,看个屁!饭不吃吗?鱼不卖吗?衣服不收吗?老婆不亲吗!儿子不生吗!悦春轩里的小兰不去照顾吗!”
众人皆愕然,纷纷摇头叹息:“唉,你这孩子啊,心性脆弱,既遭不起风浪,又何必在涟江上讨生活?”
刘树群和卫连芳急忙上去安抚他,说道:“好龙兄,我们也知你心中不快,但也注意说词,怎可对前辈们无礼?”
“滚!”
叶好龙一把将二人推开,嗤笑了声,又自顾自地倒起酒来,道:“伪君子。”
卫连芳摆袖转身,惋惜长叹:“唉,无药可救,无药可救。”
江湛此刻正路经这小酒馆,听到里面闹哄哄一片,刘树群收了扇子,劝慰卫连芳道:“连芳,好龙这般不自洁,自暴自弃,你无需太过扼腕。”
卫连芳点头应是,道:“甚是甚是,好龙年少气盛,有些情绪实属正常,我们大家不必挂怀。”
酒馆众人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俩,目光里满是鄙夷,江湛也默默摇头,继续行路,倒是女孩看着热闹还轻笑了声。
叶好龙本就心头不快,这时他突然一把将桌子掀翻,杯盏含着酒洒了一地,他站起来怒道:“是谁在笑!”
叶好龙一声怒吼,女孩也心中一乱:“我,我没……”
众人听那少女的话音只是颤了颤,神色里的惊慌顷刻消散,随之展现的风姿竟温柔自然,她又笑了起来,道:“笑你又怎么了?”
但她的话音却极其冷厉,为将至的深秋先添上一丝寒意。
江湛皱了眉,立刻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她并未取笑于你。”
“那她笑谁?”
叶好龙不甘地追问。
江湛沉默了一会儿,女孩接着他说道:“是的,我没笑你,我笑你们所有人,一群蠢货。”
小酒馆霎时沸腾了起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是吃了豹子胆了,你知道我修为多高吗?”
原先的那老头却开怀大笑起来:“别急啊,人家笑得是有道理,我们就随人家笑去。”
“哪来的道理,她故意捉弄我们。”
那老头又指着天空,对众人道:“若等雨停才回家,今年剩下这口饭怕是吃不到了哦,你们说这还不是道理?”
人们往外仔细一看,果然已经飘起了绵绵细雨,听老头儿道:“赶快回家吧,这口酒钱明日再付也不急。”
有人立刻说道:“哎呀,多谢老大爷提醒,这渔网还在外边晾着呢,告辞。”
“我也是,嘿,大爷,酒钱明日再来付,告辞。”
老头儿挥手道:“走吧走吧,反正你这厮也不止欠我这一天的酒钱了。”
那人厚着脸皮讪笑离开,一会儿就跑了个没影。
叶好龙一挥衣袖,重重拍了粒银子到账台上面,冷哼一声与刘卫二人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去了。
刘树群抬头细看了看天色,手中扇子又摇了摇,微笑道:“今夜风和雨秀,正是出游好时节。”
卫连芳也笑道:“是极,是极。”
两人携着手往风雨里去了,远远地还听卫连芳问道:“刘兄,不知好龙刚才所说的小兰是许何人也?”
“哦,连芳不知……”
直到他们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小酒馆里才算人去楼空,独留老头坐在门边轻叹一声,看着飘飞的细雨微微出神。
江湛继续牵着马向余城里赶路,天空中突然飘下的雨点,如丝絮一般绵软,如果是个人,那一定比小施主要温柔几分,江湛忍不住想。他从身后拿出把纸伞撑开,雨珠尽数被遮挡,女孩冰冷的眼神一瞬间柔和了不少。
她接过纸伞,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总是忘记了自己没有修为,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动手。”
江湛问道:“那小施主要是修为在身呢?”
“那当然就……”她眼睛弯弯地看着江湛,嘴边笑道:“更要杀了。”
江湛摇头苦笑,道:“小施主,贫僧不知客栈在哪里,你带路吧。”
“嗯。”
女孩点点头,驭马向前行去,她回头看了江湛一眼,轻笑着说了句:“那你可得走快点。”
江湛重新跟在后面,二人走入余城时正值天色沉红,雨色空濛,可谓之三分细雨湿斜阳,七分浮光入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