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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启因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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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妹妹如何命苦,竟生下死婴,教他快去瞧瞧四夫人,说些安抚的话,算是全了夫妻情谊。

    怪也怪杨氏素来体虚,身边人当着她的面偷天换日,却一丝察觉也没有,孩子一生出便倒头晕睡过去,底下的婆子们配合演了一出好戏,三两下将上官苏遇哄回。

    自此杨氏再也没见过苏遇一面。

    往日里交好的厨娘芸姨,目睹了当夜的全部罪证,可辰氏以芸姨唯一的骨肉相胁,她只能三缄其口。

    纸终究包不住火,芸姨有日同几个婆子多喝了几杯,回来就将此事说漏嘴,东窗事发,杨氏一气之下跑去同辰氏说理,更是情不自控动手推了辰氏一把。

    这一推就注定杨氏日后的悲剧,而辰氏磕破额角流了一地的血,此时上官苏遇恰好出现,也不问清来龙去脉,直接吩咐下人将杨氏锁入冷院,禁闭思过不得踏出半步,以无德无贤抹去四夫人的衔号。

    在冷院待了将近五载,身子日益衰弱,长夜里的盼头只是尚活于人世的孩子,杨氏也知她的孩子在出生那一晚,命数就被人为改变了,现为尊贵的御史世子。

    终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杨氏纵有不甘也被院里凄凉磨平了,想到连瞧他一眼都不曾,心里横着一道坎,对芸姨屈下双膝,只央她想法子助她出去,哪怕只能摸一下小上官的脸,做母亲的也知足了。

    芸姨心里本就有愧,杨氏一跪令她自惭形秽,老脸没地方搁置,便着手安排了。

    小上官看见每日必经之地站着一位面生的白缎夫人,便走近询问她是否在等人,谁知白缎夫人蹲下身死死抱住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沾湿小上官的衣袍,哭腔断断续续,语不成句。

    偏生有这样凑巧的事,辰氏一路赏花至此,看清白缎夫人的模样后,惨白着脸吩咐下人将杨氏拉走。

    杨氏亦是个烈性女子,双手扶住小上官的脑袋,决绝道:“吾儿,为娘教你千万记住,眼前面慈目善的正堂夫人,是逼死你生身娘亲的恶毒蛇蝎,你同她不共戴天!”

    言罢转身义无反顾地投入湖中,湖面瞬间染成鲜红色。

    私人府宅院中,怕有人不慎失足落水,总是不深,可这杨氏抱了必死的决心,竟在半空中生生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小上官木愣在原地,下人捞上来时,杨氏已成一具尸体。

    罪恶包袱愈重,芸姨当晚就去跪在小上官寝房外头,凉风习习,将一切都向上官征衣和盘托出。

    里头一丝呜咽声也无,那时上官才多大,只有八岁,冷静地推开房门走出,冷静地扶起芸姨,小小的身子学着大人的举止,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翌日去母亲房中定省,辰氏言语间有意试探他的立场,上官只沉稳答:

    “杨氏不过七品之女,怎能与母亲相比,孩儿堂堂御史世子,缘何相信一个下等妇人嘴中,诋毁母亲的疯言疯语。”

    辰氏大喜,后疼爱如亲子。

    云伴读后面听的认真,屈起食指轻叩一声暖炉,语气不咸不淡:“倒像话本里的故事,令人唏嘘。”

    回味上官征衣的口吻,似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内心没了当初那种百转千回,早掀不起一丝波澜。

    说的兴起分了神,上官征衣再从头往下摸,触感出云生发尾被手炉里的炭烧了好一片。

    意识到异样的云伴读,抓起一把青丝往眼前看了看,立即站起身,以为是上官报复自己,适才玩笑他,于是冷着一张脸摔门而出,往后四五天都是同上官征衣分铺睡。

    上官当时害怕极了。

    靖兴四年,开春,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上官世子自嘉州打马而来,满身风尘,此行授父亲苏遇的意,拜访一位老先生。

    巳时方归,府前阵仗颇大候了一队车马,空地前有袭白袍持着把山水折扇来回打转,身形翩跹,风流倜傥。

    原是尚书令的嫡子,也是上官征衣同窗好友,此人乃明朗君子。

    扇子一张一合间,听得勒马声,白袍兄抬眼见上官翻身下马,两人相对作揖。

    “上官兄让我好等,宋某适才还猜想上官会不会死在半路上也未可知,而今竟然来了……还杵着做甚么,一同赴天佑宴,可别误了。”

    宋敖尘手中折扇摇得飞起,却没有让上官征衣有丝毫不适,朝他温和笑道:“宋兄莫怪,待本卿换身得体的衣冠,再去面圣不迟。”

    少顷,上官换好衣袍出府,因没有碰见云伴读的身影,好奇问了守门。

    守门只道云伴读今早天未大亮便出府了,走时交待是去见一位琴师,酉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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