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红雨下,越望舒站在占星楼上,看一场亡国戏。
只是,她也是戏中一角。
占星楼上,小白卧在她鞋边轻蹭,似是催促她,该走了。
腥臭味溢满鼻腔,分不清是天上红雨的腥味,还是楼下越国土地上,遍地尸身的臭味。红雨和血汇成细细沟渠,蜿蜒成河。
当年,大祭司就是在这座占星楼,卜出了影响她一生的结论。
……
越望舒出生时,祭司卜卦,说有灾星降在我越国,越国乃至天下,都将因此灾星而亡。
天灾恰巧证实这一卦象,于是国师一跃成为神机子,而望舒成了祸国公主。
大祭司精明的选择丢下结论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们推测,他是怕灾星找到他头上。
她知道,大祭司不赶早不赶晚,赶在在她出生时卜卦,还偏偏卜出个灾星,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朝中大臣坚决反对给越望舒封名号,说是越望舒乃上天不喜之人,不可忤逆上天喜怒。
越望舒的身边,从未有玩伴,化作白猫儿的神兽白虎算是例外。
父王也在卦象出来后,再没看过她。她连个封号都不曾有,加之王上冷落,没有一丝地位可言。
流言比洪水蔓延的更快,比野兽更可怕。
流窜的亡国越国子民们把一切归咎于刚满九岁的越望舒身上。老翁妇人嘴里的抱怨总是那几句:
“灾星出生,我们哪还有活路,都怪王上没把这灾星处死,要是处死了她,给上天看过诚意,我们哪还会受这苦…”
是的,她早就死过一回了。
前一刻,母妃还正给她过着生辰,下一刻便来了乌泱泱一屋子人,不容置喙的要将她带走。
她反抗着,稚嫩的手抓着母妃衣角死死不放,被带出门前,她仍在喊着:
“母妃,母妃!救我,舒儿不要被处死,母妃,救救我……”
邢台下,她的父王并不在此,朝廷上下官员都到齐了,他们围着邢台,外围是越国百姓。
“呵,王上英明,终于舍得把这个灾星处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是啊,如此一来,天下必将永得安宁!”
他们翘首以盼的望着台上,所有人都在等她尸身分离。这一幕落在她眼里,成了她几年来最害怕的恶梦。
明晃晃的刀折出寒冷的光,刀落前一刻,有几个人别过头去,终是没忍心看六岁孩童血溅当场。
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寒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有鲜血滴在她的脖子上,温度炽热的灼烫着她。
她抬头,看见一路跟来,跌跌撞撞跑到刑场,本就耗尽体力的母妃此刻却拼上了全身气力,脸色苍白,用双手截住刽子手的刀。
男女力量悬殊,更何况,一个是瘦弱妃子,一个是雄壮刽子手。
而此刻的望舒眼前所看到的,是一个母亲所创造的奇迹。
鲜血顺着母妃的胳膊蜿蜒流淌,洒落在地。
地上积血已有猩红一大滩。
“放开她。”越王立即大声呵令道。
“我就知道你会在刑场,我赌对了。”曦月夫人轻轻笑着,柔柔望向邢台下的越王。
“放过我们的女儿吧。外人不信她是无辜的,王上难道也不信么?”
“记得吗…舒儿出生前,你说,要让她做全天下最快乐,最尊贵的公主,你连封号都想好了,不是么……”
“别说了。”这几年他迅速衰老的脸上,碓满苦痛。
曦月夫人拾起那把长刀,在众人还没看清楚时,把刀横在脖子上,用力一挥,顿时鲜血如注。
“罪妇曦月,诞下灾星,令苍天怒而降灾,危及天下苍生,罪该万死。只是,一切都与我的舒儿无关,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曦月夫人血泪齐下,字字诛心。
“快传太医!快!!都滚去给孤找医者啊!”
越王在嘶吼着冲上邢台,抱着曦月夫人哽咽着痛哭起来。
曦月夫人艰难的说着:“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错,今,罪妇以死向苍天请罪,只求大家,放过我的舒儿…求王上……放过她吧。”
望舒呆呆看着母妃倒下,倒在血泊里,血弄脏了她最爱的月白裙子,弄的满身都是。
她忽然间感到很害怕,全身上下冷的发抖。
往后的日子里,只剩她独子一人对抗这流言蜚语了。
后来,朝堂上再也没人敢提议处死越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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