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怪鸟的行迹后迅速给它来了一枪。
这一枪水准明显比蒋麟趾的奇迹之弹高多了,让怪鸟也不得不侧身一避,但还是被流弹划过了它的右翼,怪鸟疼痛之余稍松抓人的爪子,蒋麟趾趁机挣脱了他的桎梏,大步向前一蹬,然后侧身滑进两栋楼房间的空隙里。
那是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怪鸟看了一眼后就转身改变了目标。显然比起藏在难以进入的洞穴里的猎物来说,刚刚的枪响声对它而言更具有吸引力。
它一边发出骇人的尖叫,一边发狂般地猛扇翅膀,虽然一翼挂了彩,但它的速度和灵活性仍不是双腿可比拟的,哪怕这个人是个进化者,喧嚣的嘶叫映衬着剧烈的雷响,仿佛成为末日的交响曲。
至少对于躲在屋内偷偷看着这一切的普通人们而言就是如此。
楚和光早在发出子弹之际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他地理位置不像蒋麟趾那么得天独厚,往前几步就可以躲藏在街巷里。巨鸟就在他与房屋之间,这就意味着他想要藏匿只得反向往对面的街道跑,其中还必须穿过一条马路。
乡镇间的马路的确谈不上宽,但现在却变成了生与死之间的赛道,更别说楚和光还得分神观察对面有没有可以暂避的位置。在他身后,躲好的蒋麟趾深感队友的安危之重责现在全系在他这个辅助身上,正努力开枪给他制造逃跑的机会。
但他的技术显然不太美妙,又或许和他此刻负伤有关,他最开始几发总是只能打到鸟的虚影。
那怪鸟似乎颇负傲气,在追捕之间还有余力转头斜睨他一眼,还特意放慢些速度,然后再秀技般灵巧地避开了他随后的两发子弹。
蒋麟趾咬牙切齿。此时枪中只余下最后一枚子弹,连续的失手让这位军人世家的小公子深感无力且羞愧难当。他勉强稳住心神,努力去回忆以前所学。
“野猪靶的移动速度…子弹速度…”
他试图通过在心中不断默念来摒弃杂念,手上进行着流畅的转体动作——此刻他无比感念蒋老将军曾以七十高龄仍然不忘高压逼迫他完成的那些苛刻训练——然后打出了自认为堵上男人尊严和队友生命的一把。
“砰——”
他吞了口口水,双目紧锁着飞出去的子弹,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要中了——!”
他不无兴奋的想到。
蒋麟趾正期盼且暗暗遥想着怪鸟就此被击中然后黯然坠地的美好画面。然而这只道行不浅的变异兽显然魔高一丈,蒋麟趾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它双翅以诡谲地角度用力一折,硬生生改行换道向上升天,又一次与子弹擦肩而过。
甚至还一转脖颈朝他瞥了一眼,然后发出如嗤笑一般的细长之声,继续从容地往还在逃跑中的猎物方向追去。
蒋麟趾气到仰倒,几乎想把爱枪摔在地上,但忍住了。
再说楚和光,在队友为他竭力争取时间之中,好不容易穿过了这条小马路。然而这条街道显然是新翻修的住宅区,楼房与楼房之间间隔可谓非常大方,一眼望去很难找到有什么可以藏身的位置。
就在他犹豫是否该就此转头搏一搏时,临近一家门口的照明灯突然亮起,在一片黑漆的街道上格外突出。随即楼上传来一个姑娘清脆的叫喊:
“来这边!我给你开门了!”
楚和光一眼望去,那是一户新翻修的乡镇别墅,配置的设备有些高档。此时这家电动门正缓缓打开,楼上的女声还催促到,
“快点!我要关门!”
他不作犹豫,几个健步之间就进入房屋,电动门旋即转作关闭。
薛栀眼看着那个军装男子跑进她家,立马按下遥控器的关门键,刚松一口气,抬头却看到空中一双红色的眼睛。
那是稍显厚重和斑驳的赤红色,有点像凝固的鲜血。这双眼睛正好和人的眼睛一般大小,现在里面充斥着这个生于和平时期的善良女孩所从未遇见且无法理解的东西——残暴与哀恸兼而有之,揉杂在一起似乎有几分绝望的写意,此刻正与她相望着。
她忽然忘记了逃跑。
然后这鸟又接着怪叫一声,此时恰好并无打雷,薛栀得以近距离且清晰的听到了——
简直就像是人发出的哀叫,高扬的音调中承载着分量过重的情感,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然后巨鸟向她飞来。薛栀意识到自己已经跑不掉了,危机之间,薛栀只来得及紧抱住怀着猫咪,心中默想到:
“对不起,连累你了。”
然后她听到一声气吞山河的大吼。
“你往哪——里——跑——!”
隐约好像还有混杂在其中的嗷嗷惨叫。
薛栀瞪大眼睛,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她终生也难忘。
她家那接连掉下铁板、巨鸟的屋顶,仿佛是哆啦b梦连接着四次元的百宝袋,此时又有一只野猪从天而降,撞在躲避不及的巨鸟身上,以吨论的庞大身躯压得它惨嚎一声。
野猪背上布满尖利而细密的黑色鬃毛,全身上下唯有那对大尖牙两点白。
而那锃白的尖牙上,各搭着一只同样白皙的玉手,顺着那双手看去,纤细的胳膊和粗壮的骨牙相衬,显得格外突兀。一个穿着玄色道袍的女子正紧抓着那大白牙,半骑在黑猪背上,荡气回肠地大声喊到:
“最后一道了,我们、有难同当啊——!”
随之而来是从天而降一道粗雷,以碾压万马千军的气势降下,其间搅动乾坤之力,有如九重真龙,踏碎凌霄。
真所谓:“惊雷奋兮震万里,威凌宇宙兮动四海”
劈在一人一猪一鸟身上,在照亮天地的白光之中,三道高低不一的惨叫被湮灭在雷霆的怒吼中。
然后齐齐往下坠,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消失在灰尘飞扬里。
烟尘消散之际,一个身影慢慢爬起,她拍了拍短道袍上的灰尘,站在野猪和巨鸟的叠罗汉之上。其不疾不徐之姿,看起来颇有那么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韵味。
方时予先是抬头望向天空。在江城上盘旋了三日的黑云终于露出疲态,不再阴风怒吼地翻滚,而是有了消散之势。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眉眼也慢慢舒展开来:
“总算劈完了。”
然后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一个略有残缺的站台。月光透过消散的黑云,照在她布着红痕的脸上。
“啊,平月路站台,我到了。”
躲在巷子里的蒋麟趾双目圆瞪,他半身倚在墙壁上,只感觉在嗓子里卡住了什么话,上不来也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