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她突然大笑起来,越笑越疯狂,“哈哈哈,我在等新郎呢,他说好来的,怎么还不来?”那笑声尖细刺耳,跟本不像平日里的芳兰阿姨。
我看着她,慢慢向后退去,突然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幽幽响起,“时间到,新娘上轿。”
一顶大红花轿就停在路边,轿子上面挂着红灯笼,喜庆倒是喜庆,可怎么看都感觉花轿做的很粗糙。
两小女童走上去帮她盖上红盖头,扶着她上了花轿,她撩开轿帘对我摆了摆手。
“木木----你这个小王八蛋,你跑哪了?”是嬷嬷的声音。
我惊起回头,一个小小的有些驼背的身影向我走过来。
怕她打我,我指着宴席说,“我来参加婚礼了。”再回头,却惊觉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三层楼高的杨树叶子沙沙响着,好像在嘲笑我。
我倒吸口冷气,“明明刚才”耳畔传来隐约的敲打之声,好像送新的队伍已经走远了
“兰芳”我刚说了两个字,嬷嬷一把拧住我的耳朵,打断了我的话,“不许胡说,闭上嘴,看我一会会不会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不要啊----”我马上忘了结婚的事,哀号道。
第二天早上,我一下睡到快中午才在暑热中一骨碌坐起来,“嬷嬷,我昨晚看到芳兰阿姨。”
嬷嬷坐在床边担心地望着我,干燥得有些磨脸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唉,我们家木木,魂弱,总招那些东西,别怕孩子,没事的。”
“我不怕呀,芳兰阿姨和谁结婚呢?”我擦着睡觉流下的口水问。
“什么结婚?”
我把头晚上的事详细地说与嬷嬷,同时掏出塞到裤袋里的红包,证明我没撒谎。
红包拿出来我傻了眼,昨晚明明是红色的喜包,今天竟然是白色的,嬷嬷抓过去,打开纸包,里面赫然一张黄裱纸钱。
嬷嬷冷笑,“还真是赵家的家风,连给纸钱也是这样小气的。这下躲也躲不过了。咱们去看看去。”
她让我梳洗了,拉着我的手,去了二号院。
还没走到院门口,我就害怕了,院子里明显有什么人死了,门口摆着花花绿绿的花圈,地上撒落着和我白包里一模一样的纸钱。
更可怕的是里面传出吹吹打打的声音,我虽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和我昨夜听到的是一个调调。
我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嬷嬷异常严厉地看着我的眼睛,“木木,有嬷嬷保护你,你还不放心,遇到坏人坏事时,越是胆小,越容易受到伤害,输人不能输阵哪,记住!”
嬷嬷活这一生,生逢动乱年代,逃过荒,受过饿,经历过“运动”,失去过孩子,从很远的地方举家靠双脚走路来到现在的这个城市安家。
妈妈给我讲过嬷嬷的一生,是普通中国女性的一生,也是传奇的一生。
“她从不知害怕是什么东西。”妈妈说。
我也是嬷嬷的孩子!这么一想,我鼓起勇气跟在她后面,走进院子。
芳兰阿姨的父亲叫赵魁五,母亲孙庆红。
此时二位老人正在忙着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们。
“芳子他爹。”嬷嬷打了声招呼,两位老人转头看到嬷嬷,赵爷爷过来寒喧道,“您老人家过来了,不敢当啊。”顺手给我发了条黑袖纱,上面别着萱布条。
嬷嬷接过赵爷爷手上的香,先去给芳兰阿姨上了柱香,口里念叨着,“芳子,走了就走了吧,好好上路,下辈子再投个好人家。”
我眼好像花了,看到芳兰阿姨黑白照片上的人相好像对着我笑了笑。
揉揉眼睛,又没了。
平房采光是不怎么好的,芳兰家此时亮着昏黄的光,站在大太阳下停尸的正屋跟本看不清东西。
但我闻到一股子怪味儿
“今天就送走吗?”嬷嬷小声问赵爷爷,我松开了她的手。
“对,虽然成年了,但年轻,对我和她妈来说,也算是夭了个孩子,姨呀,我这一生,命苦哇。”他比嬷嬷晚一辈,拉着嬷嬷的手掉下眼泪。
我慢慢向那黑暗的屋子走去,像有什么吸引了我一般。
那股气味儿越来越重,我走到门口,屋子里点着两支白蜡,我站在那里看向开着口的棺木
芳兰穿着我昨天晚上看到的红衣红裙,一副古代女子结婚的装扮。
她脸上画着浓重的妆,煞白的脸,腥红嘴唇,双眼并没有紧紧闭上,半张着,好像随时会醒来一样。
但她的身体好像比平时大了一号,把衣衫撑得满满的。
我正疑惑,突然她眼睛好像动了一下,眼角流下一滴血泪,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叫起来。
“芳姨哭啦。”我喊道。
屋里的蜡烛摇晃了几下,突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