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在值班室里木板搭的临时床铺上。他的脑袋已经清醒,身体还没跟得上,他只能手扶着边缘,慢慢把自己抽离。
他的脑海里始终闪现着一个画面,画面上的男子褴褛衣裳且染着血,血已经变成了衣服上的印迹,像本来就是衣服的一部份,男子发髻散乱,靠近脸颊的地方顺着汗水凝成几缕。他的神情焦急又坚毅,嘴唇抿着。背上趴伏一个双眼紧闭、眉头紧蹙一团、嘴唇苍白干裂的女子,她的衣物不比男子好多少。
两个身影在漫漫深林里,缓缓挪动。
老许回来时,他已经成功坐了起来。老许擦了把手,问他有没有哪里不好。他摇摇头,问老许现在几点。
老许笑道:“好家伙,睡了快一天一夜,已经下午了,外面天快沉了。到底年轻人,我要是没有酒,几个小时都睡不到。不过你也是折腾了,好好再歇歇。这是饭,这么长时间,肯定饿了,我老汉一顿不吃都饿得慌。”说完递给他一个铝制饭盒,已经变了形,表面凹凸不平。里面是普通的米饭和炖烂了的菜。
饭已经冷了,好在只是秋天,不需要加热。这种情况下,饭的内容显得并不重要,能当饱才重要。
一只黑狗从外面蹦跳着进来,脖间饰物随着叮铃作响,在蒙远前面乖巧坐下,直直看着他。
蒙远一口饭含嘴里,咽不下去,更不能吐出来。他微微侧身,黑狗也挪动位置,视线不离开分毫。无奈,蒙远只能与它分享,他夹满了饭菜的盘子,郑重地放在黑狗面前。黑狗看了一眼,并不吃,又抬头看他。
老许吸了一口酒,在嘴里砸吧品,舒了一口气,用握着酒杯的手指着黑狗,道:“这狗样子普通,倒一直这么聪明的呢!你不叫它吃,它就不动口。”
蒙远冲黑狗微一颌首,黑狗立刻把脸埋进盆里,拱着小脑袋吃得尽兴。
蒙远看的出奇,不自觉停下筷子,老许清了清嗓子,忽然端坐,双眼微醺道:“今天晚上可是硬仗啊!我得赶紧眯会,你也赶紧吃吧。看外面天色,快了!”
蒙远听不懂老许的意思,自顾逗弄黑狗,黑狗也温顺伏在他脚下,吐着小舌头。蒙远手摸在黑狗油亮的毛发上,它眯着眼,似享受一般伸展着身体。
天彻底黑下去了,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黑狗呼呼喘息声。远处野猫嘶哑的声音,抓挠着不平静的夜晚,像回荡在耳边,让人不得不去注意。
一声凌厉叫声后,突然安静下来。老许醒了,他抹抹嘴巴,打了个哈欠,又搓了把脸,使自己清醒。
老许拍了拍蒙远,道:“等下你会看到各种游荡的鬼魂,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只管听下去就行。他们不能投胎,或是心有怨愤,或是心有不舍。总之,既然逃不过,就必然要面对。”
门外传来同昨天一样的声音,蒙远屏息注视着那扇被拍了快散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