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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厂想跟咱们厂子合作,上回主动打电话找我,我还没答应呢,等高考完再谈这个事,到时候顺便要个临时工的名额给吴翠花,以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了。”

    余思雅也只能拉她这一把,余下的路得靠她自己走了。

    沈跃听完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余思雅:“她可是周家兴的媳妇,她的两个女儿也是周家兴的种,你这么帮自己的对头好吗?”

    余思雅听出来了,他是嫌自己妇人之仁。

    可余思雅不觉得:“怎么会,袭击我的是周家兴,又不是吴翠花母女,跟她们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时兴连坐了。再说,只要吴翠花她们母女三开了眼,见了世面后,脑子还没坏掉,都只会感激我,更恨周家兴。她们也是可怜人,受害者,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她们一把,既顺手帮了人,又断了周家兴的后路,他出来后孤家寡人的,说不定连房子都塌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样的吗?”沈跃喃喃了一句,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白云说,“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女人,软弱顺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受了欺负也不吭声,不反抗,逆来顺受。不但自己受罪,儿女也跟着吃苦。但你说得对,她们也是受害者!”

    余思雅觉察出了他的情绪似乎不对,担忧地问道:“你……你怎么啦?”

    “没怎么,要考试了,不是要复习吗?看书吧。”沈跃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余思雅有心想问清楚,可见沈跃明显不愿再提,便没多说:“好吧,我看会儿书,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待会儿我让护士扶我回去,我还有拐杖呢!”

    沈跃知道,自己一直坐这里会影响她看书,便站了起来:“嗯,我去住院部一楼看看,有事你叫我,大声点我就能听到。”

    余思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沈跃不像是那种喜欢八卦的人啊,竟然要跑去看周母的热闹,稀奇。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她着急复习,也没多想,翻开了本子。

    沈跃回到住院部,一楼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不知道是觉得没好戏看了,还是护士来驱逐过一轮了。

    周母可能也骂累了,没那么起劲儿了,坐在地上,边哭边骂,无外乎是“吴翠花这小娼妇丧良心,男人还在医院就要离婚,他们周家绝不离婚”之类的。

    一个大妈似乎是听烦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周母不对付,尖着嗓子说:“有完没完,谁让你儿子不学好,判刑了,要去劳改呢?谁愿意跟个劳改犯啊?要我闺女,我也让她离!”

    周母霸道惯了,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说她,抬起喷火的眼珠子瞪着大妈:“你说谁劳改犯呢?”

    大妈不惧她,笑得很得意:“这医院里谁不知道你儿子被判刑了,要去劳改啊。看到没,那……就那个断了一条腿的,就是劳改犯,坐了十年牢,回来腿都断了一根。你儿子要坐18年的牢吧,回来两条腿还在不在?”

    周母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背影蹒跚的男人,左腿裤空荡荡的,拄着一根棍子,每走一步都很艰难的样子。要是她的家兴回来后也这样怎么办?

    旁边的大爷大妈们还在议论谁谁去坐牢,回来成什么样,除了断腿还有断胳膊的,有的还疯了之类的,甚至还有人就没再回来,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绘声绘色的,怪吓人的。

    大家未必见过,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可就这些真假难辨的话却吓住了周母。她是见过枪毙的死刑犯,压上刑场的时候,大家都围着丢石头也没人管。她儿子虽然没被枪毙,可也一样是犯人,这坐了牢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18年啊,要是儿子在牢房里被人打死了怎么办?

    不行,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的,千万不能出事。

    周母这会儿也顾不得跟大妈斗嘴了,扶着墙壁爬了起来,拉着三个女儿:“走,咱们去看你弟弟。”

    母女四人进了屋,发现周家兴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吴翠花去妇联闹,要跟我离婚?”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周母点头,骂骂咧咧地说:“真是小看这小娼妇了,还有这个胆子,等妈回去好好收拾她,她还翻天了,咱们老周家可没离婚的。”

    周家兴等不下去了,他性格本来就不好,记仇心眼小,余思雅开除了他,他都敢去报复,更何况是一直顺从的吴翠花。

    “不行,把那女人叫来,我还没进去呢,她就要无法无天了,我让她知道,想脱离老子,做梦!”

    周母见儿子气得额头上都冒出了青筋,赶紧拍了拍他的手劝道:“算了,她也就嚷嚷,离婚了能去哪儿?咱们先说你的事,以后再收拾她。家兴啊,我刚才听说了,去劳改要挨打的,一个好好的男人进了牢房,十年后出来,腿都断了。妈可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咱们想想办法,你可不能去坐牢啊,不然你有个好歹,你让妈怎么办啊”

    周家兴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呆了,不过倒是没怀疑。以前批斗臭老九,他都砸过石头,还有哪些来改造的,经常被人打骂,坐牢应该只会比这更严重,那被打断胳膊腿什么的也不稀奇了。

    不行,他好好的才不要缺胳膊断腿呢,而且他还这么年轻,要是去坐18年的牢,出来都老了。

    “大姐,二姐,三姐,你们想办法帮帮我,救我出去,我不要坐牢。”

    周家三姐妹苦巴巴地皱着脸:“小弟,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嘛。”

    他们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嫁的婆家也普普通通的。

    可周家母子不管,周母拉着女儿的手说:“你们就这一个弟弟,他都还没儿子,你们可一定要救救他,不然等他出来,都四五十岁了,咱们老周家就要绝后了,你们快想想办法。”

    周家三姐妹实在想不出办法,抠破了脑袋,才想出了一个法子:“要不咱们去求求余厂长,她认识的人多,一定有办法!”

    周母瞪了大女儿一眼:“都是她把你弟害成这样的,还去求她,你去求试试?”

    早求过了,根本没用,老大出的什么馊主意!

    周家三姐妹被母亲训了一顿老老实实地不吭声了,直到回去也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提议。

    女儿们走后,周母坐不住了,焦急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老头子,你就保佑保佑咱们家兴吧……”

    周家兴被她念得心烦:“够了,别念了,我想喝水,你给我倒杯水过来。”

    周母赶紧给儿子倒好水,递了过去。

    周家兴接住杯子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妈,我不想坐牢,我要逃,你帮我!”

    周母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他:“这……这能行吗?”

    周家兴抓住她的手,肯定地说:“怎么不行?就一个公安看着我,你把他引开,我趁机逃走。妈,你帮帮我。”

    周母还是不大放心:“可是,你的伤还没好,怎么逃?”

    周家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再过两天,他就要被带进牢房了,要走,只能趁大家觉得他身上还有伤,看守不是那么严的时候跑。

    “妈,我伤的是肋骨,又不是腿,不影响走路,你帮帮我,你也不希望儿子坐牢吧?”周家兴抓住周母的手问。

    周母忙点头:“当然,你是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妈哪忍心你去遭这些罪啊。”

    周家兴感激地说:“妈,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听我的,咱们……”

    母子俩关上门,悄悄商量了半天,计划好了逃跑的策略。

    余思雅在花园里看了小半天书,觉得脖子有点疼了,才抬起头揉了揉脖子,然后就看到沈跃站在不远处。

    她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喝点水吧。”沈跃走近,将刚才去病房里拿的军用水壶递给了她。

    余思雅接过喝了一口,看太阳西斜,没那么暖和了,便说:“咱们回去吧,一会儿要天黑了。”

    “嗯。”沈跃接过水壶盖上,然后蹲在她面前,背起她往住院部去。

    走到一楼,静悄悄的,没了下来时的喧嚣,余思雅嘀咕了一句:“周家消停了啊。”

    沈跃看着周家兴紧闭的病房门,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是啊,消停了。”

    余思雅一心多用,还在想下午看的题,没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随口说起了其他:“你饿了吗?不知道食堂今晚有什么,医院的饭菜太清淡了。”

    可能是因为病人多的缘故,医院的饭菜油盐都很少,味道特别淡,连吃几天,余思雅真有点受不了。

    沈跃安抚她:“过几天吧,等你的伤好了就能吃其他的了,再忍忍,明天回家让建东给你做鱼吃。”

    提起鱼,余思雅还真有点嘴馋,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咱们两个大人,老是让建东一个孩子做饭,不大好吧。”

    沈跃听到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余思雅特别讨厌做饭洗碗干家务,现在又受了伤,她提这个,总不可能是她自己要去学做饭,只能是变相催促他了。

    哎,谁让这是自己媳妇呢。沈跃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说:“我回去就好好学。”

    余思雅嘿嘿笑:“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一个大男人天天做饭,别人会不会笑话你啊?”

    沈跃心说,可一点都没看出你不好意思。但不行,要这么说,媳妇肯定要生气,他只能坚决地表示:“不会,谁做饭都一样,灶房锅盖上又没写着只有女人才能碰!再说村里办席,做饭的厨子不也很多是男人吗?”

    “你说得有道理,就麻烦沈跃同志了。”余思雅满意了,高兴地说道。

    两人就此达成了一致,回到病房,打饭吃饭,看书。

    到了九点多,沈跃就催促余思雅:“今晚早点睡,明天要出院。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从里面把门反锁了,要是晚上听到什么动静,别出去。”

    余思雅听到最后一句,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拉住他问:“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跃顺手握住了她的手,凑到她耳朵边,压低声音说:“周家兴这两天很可能会逃跑。”

    余思雅吓了一跳,也没留意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惊诧地说:“他的伤都还没好,怎么跑,能跑哪儿去?你这消息确定吗?公安同志知道吗?”

    沈跃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我猜的,没有证据,就没告诉公安。他现在不跑,过两天被关进了监狱,想跑都没机会了,今明两晚是他最后的机会。”

    “那你要去干什么?拦着他吗?”余思雅担忧地问。

    沈跃放开了她的手:“当然不是。你安心睡下,把门反锁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不放心地将窗户检查了一遍,又叮嘱余思雅一定要反锁上门,早点睡才离开。

    可知道了这么个大事,余思雅哪睡得着啊。她拄着拐杖将门反锁后,没有关灯,拿出书,一边看,一边留意楼下的动静,同时脑子转动起来。周家兴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逃跑?沈跃又是如何提前就知道了?莫非周家兴的突然出逃跟他有关?

    等到十一点,在余思雅瞌睡涌上来,快坚持不住要睡觉的时候,楼下总算传来了动静,是周母的尖叫声。

    “好烫,好烫……我的脚被烫了,公安同志帮我一把……”周母抱着腿,不住地呼痛。

    在门外值班的小公安听到声音,推开门,开灯,看着倒在地上的暖水瓶,还有周母红通通的脚步,慌张地说:“怎么回事,你脚怎么烫了?”

    周母哭着说:“公安同志,我起来上厕所,不小心踢倒了暖水瓶,瓶子摔坏了,开水把我的脚烫了,你快带我去用冷水冲一冲啊。”

    年轻的小公安看她脚背确实烫得严重,赶紧将周母抱去了走廊的水房,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她的脚背。

    赶过来的小护士看到这一幕,赶紧叮嘱:“多冲一会儿,被开水烫了得冲个一二十分钟,幸好发现得早,等会儿我再给她敷点药,明天就没事了。”

    憨厚老实的小公安同志马上应道:“好。”

    他还好心地安抚周母:“婶子,你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好,谢谢你这小同志,你可真热心。”周母感激地说。

    冲了一二十分钟,冻得周母瑟瑟发抖,清鼻涕都流了出来了,小公安说:“婶子,我送你回去吧,太冷了,你这要冻感冒了。”

    周母眼珠子转了转:“没事,公安同志,再帮我冲几分钟吧,我这脚背还有点痛呢。你知道的,我那杀千刀的儿媳妇现在不管我们了,要是我的脚再有什么,那谁伺候我们娘俩啊,我这脚可不能出事。”

    于是又冲了一会儿冷水,冻得周母牙关都打颤了,实在是冻得不行,终于松了口:“公安同志,我脚好多了,咱们回去吧。”

    “诶。”小公安实诚地抱着周母回了病房,将她放到床上,站直身这才发现,对面床上被子翻开了,空空的。

    小公安赶紧在病房里找了一圈:“诶,周家兴呢?”

    周母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可能,可能是去上茅房了吧!”

    “去厕所也不说一声,我去找找他,他要是回来了,你记得叫他好好呆在病房,别乱跑,不然要是发现他逃跑,那是要加刑的。”小公安边说边出去了。

    周母听到这话,心更慌了,不住地祈祷,这个小公安别发现。

    小公安虽然才参加工作没两年,经验不足,可脑子并不傻,去厕所没找到周家兴,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连忙去护士台问值班护士:“看到周家兴了吗?”

    护士摇头:“没啊,他不是受了伤,这几天上厕所都要你搀扶吗?他能跑哪儿去?”

    是啊,大晚上的不在病房也不在厕所,能去哪儿?小公安马上意识到坏事了,赶紧说:“让大家找找,周家兴在不在,再安排个人去公安局报案,周家兴很可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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