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微微变化,随后他沉默了十几秒,终于发出一声长叹:「啊,看来这就是那些沸金的代价了。」
「代价?您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过于轻描淡写了——如今正在承受代价的可不止你我,还有整座城邦的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受用着沸金贸易带来的一切——在这极寒之城,是沸金让全城的人都能有温暖的居所和充足的食物,让我们在海崖崩塌之后仍然能维持一个相对富足的水准,守门人女士。」
温斯顿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钟,随后摆了摆手。
「您应该是知道的,我从不奢靡,不置房产,不留私财——我甚至没有继承人。女士,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私欲。」
阿加莎注视着执政官的眼睛,然而从那双眼睛深处,她看到的只有疲惫罢了。
「他们都没有选择吗……」
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着。
「是所有人都没有选择,」温斯顿摇了摇头,「我知道您的意思,今天这条路,今天的代价,都不是城邦公民们自己选的——但这也不是我选的,谁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城邦只有这么大,无垠海上没有第二个寒霜给我们立足,我们需要吃饭,需要燃料,需要房屋和洁净的淡水,我们需要沸金——哪怕它来自诡异的阴影世界。没有沸金,只需要一个冬天,城邦就会死四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人会在几年内逐渐回到工业大发展之前的黑暗城邦时代,并继续损失四分之一甚至更多的人口……
「守门人女士,休息一下吧,您和我一样,已经够累了,或许我们现在应该接受一个事实——城邦是一列驶向深渊的蒸汽机车,所有人都坐在车上,城邦的保护者跟普通民众之间仅有的区别,就在于普通人都在蒙着眼睛吃喝生活,而我们……睁着眼睛罢了。」
阿加莎却没有理会温斯顿这自暴自弃般的发言,她只是一言不发地伫立在黑暗中,感受着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冷再次从四周传来,感受着血管中的血液逐渐冷却。
然后,她打破了沉默:「有人做出过别的选择。」
「……是的,有一个,寒霜人曾经叫她‘女王,,而历史书上叫她‘疯女王,,」温斯顿笑了起来,却不知是在嘲笑女王还是嘲笑自己,「一个伟大的凡人,她甚至想对抗这片大海,对抗大海最深处的恐怖。」
「潜渊计划·……」阿加莎轻声说道,过去掌握的种种线索终于一点点在她脑海中汇聚在一起,化作清晰的脉络,「所以,潜渊计划并不是资料记载中的一个单纯的探索计划···…女王是想揭开城邦深处的秘密?!」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认为矿井中不断出现的沸金与‘深海,有关,但显然她找对了方向——潜渊计划的失控和她后来面对的可怕命运恰恰证明她触及了真正的源头,我们这个世界最讽刺之处莫过于此,」温斯顿在树桩旁换了个姿势,他仰起头,看着上方无尽的混沌与蠕动阴影,不紧不慢地说着,「真相指向疯狂,疯狂指向失败,你向目标踏出的每一步,都在向深渊前行。
温斯顿叹了口气。
「她想查明沸金矿井的真相,想解决城邦背后的隐患,想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力量对抗大海本身··……这很好,但事实证明
,她只是提前消耗了自己的命运罢了。」
「所以,你们这些‘继任者,决定不走她的老路——你们假装像其他人一样蒙起眼睛,与这辆车一起冲向深渊,而那个曾经试图踩下刹车或者改变轨道的女王,最终被历史书定性为受到亚空间蛊惑的疯子。」
「寒霜古训——死人要给活人让路,」温斯顿慢慢转过眼珠,注视着阿加莎的眼睛,「一个曾经伟大的统治者,如果对她的定性能让寒霜在动乱之后迅速恢复平稳,那她想必是不介意的。」
阿加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良久,她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那把钥匙······是怎么到第一代执政官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