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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话?”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听着像哑谜似的。”
反观皇帝,却是一脸凝默,仿佛心中有所触动。
“他此刻,人在哪里?”终于,秦程言再度开口。
“这个,他倒没有透露,只留下话说,倘若要寻他时,只需在宫门前点起一盏走马灯,他自会现身。”
“这个白汐枫,可真是个怪人,既知有事,还如此故弄玄虚,摆明是沽名钓誉!”有人忍不住忿忿道。
但事既成胶凝状态,说不得一试,秦程言即传下令去,命内侍往正宫门挂出一盏走马灯。
众人静默地等待着,秦程言因让内侍设座,又传参茶与众人提神。
眼见着殿外天色渐白,一道人影飘飘如风般而来,目不斜视地进了殿中,正是白汐枫。
“草民白汐枫,参见皇上。”上前行罢礼,也不等秦程言叫起,白汐枫自己已站直身体。
就着殿中烛火,秦程言细细地观察着这个多时不见的聪颖男子,但见他眉目之间,隐隐透露出淡然物外的神情,颇有几分闲云野鹤的风采,当下不由微一怔愣,好半晌方道:“白先生,好久不见。”
“先生二字,草民愧不敢当,还是请皇上直呼草民之名吧。”白汐枫再度伏首。
“好,”秦程言点头,面色便变得凝肃起来,“听说你前日曾有言,大秦国内,变乱将生?”
白汐枫微微浅笑:“此变乱非生于此时,而是植根数年之前。”
“什么?”铁黎等人尽皆变色,不知他此言何出,唯有秦程言再次默默不得语。
“皇上,汐枫心中所虑之事,实不足为外人道,不知皇上是否……”
“众位爱卿且退往勤思殿暂事歇息。”不待他说完,秦程言已经下令道。
冉济心中不服,欲要争辩,却被刘天峰摁住。
“臣等告退。”铁黎领着一干人等,躬身告退,出殿而去。
安宏慎带着一应宫人,跟在众臣之后退出,还谨慎地关严了殿门。
“现在,可以说了吧?”秦程言目视白汐枫,眸沉如水。
“此事皇上心知肚明,何必相询于草民?”白汐枫也收了那份淡然,口吻变得微微尖锐。
“……听你这话,此次被困的,不当是洪州,而是浩京,此次遇劫的,不当是辰王,而是朕?”
“可以这么说,”白汐枫毫不客气,“八年之前,韩之越对皇上的警告,皇上可还记得?”
“原来——”秦程言目光一闪,黑眸顿厉,“你是受了他的指使,来看朕笑话的?”
“非也!”白汐枫目光炯炯,“早在五年之前,韩将军早已隐遁海外,临行之前,他曾与我在澹堑关一见,当时他指着对岸的北黎说,‘此秦患之地尔,非灭尽其族其民,迟早生变’。”
秦程言微微冷笑:“他既有此见识,何不留在秦境,待看我之笑话?”
“皇上!”白汐枫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韩将军与皇上之间,可能有些许私怨,但韩将军爱大秦之心,天日昭昭!韩家乃世代簪缨之族,族中男儿多视天下为己任!否则以韩将军之能,当年拿定主意,鼎力相助于秦程暄,皇上扪心自问,就一定能胜得过秦程暄,一定能胜得过九州侯,一定能坐上龙椅吗?”
他字字困逼,字字昂然,面对秦程言的冷怒,丝毫不退。
笼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秦程言却强自忍耐着,始终没有发作。
韩之越,那个才智盖世的男子,或许,也只有他,能看得清自己这一生的成败得失,也只有他,配与自己争议这天下。
“它不是正义的!”
他那振聋发聩的喊声,时时刻刻在梦魂深处响起,让他即使身处平安康泰之境,也无法忘怀。
“所以,是因果轮回吗?所以,不管朕做什么,都不能偿还吗?”
“偿还?皇上虽贵为九五之尊,也当知人命可贵,当日觞城之中,数十万黎国兵民尽皆死于刀兵,那样的血海深仇,是说偿还,便能偿还的吗?”
“你的意思是,此一劫,不死不休?”
“草民的意思是——分境,而治。”
“什么?”秦程言蓦地变色——北黎归入大秦辖下,已有八年之久,没想到此时,白汐枫竟敢当着他的面,提出分境而治!
“黎国皇族直系虽灭,但分封于各地的旁支之中,却不乏英才之辈,皇上在时,他们或可表面臣服,若皇上……北黎必反!”
北黎必反!
这四个字,就像四支寒光闪闪的利箭,笔直地射入秦程言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