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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阁。
今日是最后一日拍卖,人比前几日都要多,但入场的门槛却要比之前高上不少,除了请帖之外,客人还得在进门之前交上一笔保证金,若拍下心爱之物,保证金多退少补,若是什么也没看中,临走前琳琅阁再将保证金归还。
如此一来,就杜绝了许多别有用心,或根本买不进,只想进来看热闹的人。
凤霄刚刚带着崔不去、裴惊蛰入内,后面就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凤二吗?”
那人快步赶上他们,又惊又喜地看着凤霄:“凤二,好久不见,你竟在这里?”
对方二十五六,高冠红衣,一派风流潇洒的世家公子风范,但崔不去目力何等锐利,立马就看出此人对待凤霄与众不同的态度。
寻常故友重逢,也不至于这般热诚还带了几分殷勤的。
可要说此人是想巴结凤霄,看着又不像。
崔不去正思忖间,凤霄已是扬眉一笑:“林少庄主,好久不见。”
这四字一出,再看对方年纪行止,崔不去脑海中立时就浮现出对方的来历。
雁荡山庄,江湖中等世家,以经商为主,家财万贯,家传雁荡剑法十三式,庄主林棱,年过不惑才得了爱子林雍,自然百依百顺,无所不应,连他荒唐的嗜好,也默许不加阻拦,是以雁荡山庄在江湖中出名,竟不是因为林家有钱,也不是因为林家的雁荡剑法,而是因为林雍。
却见林雍眉间欢喜,就要上前来握凤霄的手,后者却不着痕迹避开几寸,手转而滑上崔不去的肩膀,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已经将崔不去给抓到自己身边,两人肩膀狠狠挨了一下。
凤霄:“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密友,姓崔,名不去。去去,这位是雁荡山庄的少庄主,林雍。”
他特地在密友二字上加重,唇角带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光是听着都觉得暧昧,令人不由浮想联翩。
崔不去:???
崔不去略略扫了一眼,就道:“这里原来不住人的吧?”
凤霄微微笑道:“住人是住人的,只不过原来是奴婢住的侧间,我让人重新布置了一下,暂时就作为解剑府的刑房吧。”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崔不去道:“阁下的意思,是要对我用刑了?”
凤霄半蹲下身体,与他平视:“你看,你的反应,就半点都不像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让我怎么可能不怀疑你?”
崔不去无奈道:“你好歹也讲讲理,难道我现在大声喊冤,你就会放过我了?秦氏就算与紫霞观有什么瓜葛,那也是从前的紫霞观,我根本就不认识那女子!阁下想必也将紫霞观上下搜了个遍,难道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凤霄道:“本城有香火更盛的白云观,你为何不去那里?”
崔不去:“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紫霞观百废待兴,我若扶植起来,往后便是我说了算,总比寄人篱下来得自在,这个道理,不需要多说吧?”
凤霄摇摇头:“不合理。两个月前,琳琅阁刚刚放出消息,说今年的拍卖要在六工城分号举办,不早不晚,你就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巧得让人生疑。于阗使者死了,秦氏连同珍宝失踪,说不定那珍宝在外头遛一圈,又会出现在六工城内。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秦氏?还是珍宝?东西到底藏在哪里?紫霞观,还是琳琅阁的拍卖会上?”
崔不去:“阁下的话,让我越发听不懂了。”
凤霄:“没关系,你在这里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告诉我。”
崔不去道:“我身体向来不大好,恐怕经不起什么严刑拷打。”
凤霄意味深长道:“你以为身体上的痛楚,就是这世上最难熬的了吗?”
他说罢,也没等崔不去回答,就起身往外走。
裴惊蛰看了崔不去一眼,紧随其后。
片刻工夫,屋里的人都撤得干干净净。
几盏烛火熄了,门一关上,屋内立时变得昏暗。
随即,外面支起的窗户也都被拉下来,不知凤霄吩咐了什么,每个窗户又在外头被封上几层黑纱,将仅有的一点光亮彻底隔绝。
这会儿的屋子,是彻彻底底的伸手不见五指,外面别说脚步声,连一丝虫鸣鸟叫都听不见。
静夜引幽思,文人多戚戚,但那是在有松风明月相伴下的幽静,一旦寂静到了极点,反而变成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崔不去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不复刚才特意表现出来的无奈和愤怒。
等到窗外被蒙上黑纱时,他甚至还轻哂一声。
崔不去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五感尽失,人在极度安静与无聊之中,就容易胡思乱想,进而神智混乱。
没有人说话,哪怕大喊大叫,听见的也只会是自己的回音,不知道外面是白天或黑夜,一天两天还好,到了第四第五天,乃至十天半个月之后,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最后会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是死了,身处阳间还是地狱。
任是再硬气的汉子,在这样无声的折磨下,只怕最后都要痛哭流涕地求饶。
崔不去就曾亲眼见过,一个擅长双剑,在江东武林赫赫有名的江湖人士,被迫在这种屋子待上半个月,出来之后他浑身布满伤痕,那都是他自己划出来的伤口,他只能通过自残的疼痛,来感知自己还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