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陈夫子戒尺一挥指向她:“你,背一背为师方才讲的《八阵总述》末篇。”
少女蹙眉回首,潋滟杏眸中闪着淡淡疑惑,却还是扶着桌沿站起身来。
“上兵伐谋,其下用师。弃本逐末,圣人不为。利物禁暴,随时禁衰,盖不得已。圣人用之,英雄为将,夕惕干干,其形不偏;乐与身后,劳与身先……”
懒散娇声中气不足,吐字拖沓敷衍,却又一字不差。
陈夫子有些意外,将戒尺握在掌心里掂了掂:“虽熟读能诵,却也得文义皆通才算过关。你说说,这‘上兵伐谋,其下用师。弃本逐末,圣人不为’,何意?”
少女答得言简意赅:“不知。”
“你当然不知!为师讲了半个时辰,你就盯着窗外发足半个时辰的呆,简直欺人太甚!不思进取!”
面对陈夫子的突然发难,红衣少女并无惊惧,面上反倒浮起倔强之气。
“您并非‘讲’了半个时辰,是‘念’了半个时辰。您忙着照本宣科,还没空加以讲解,若我有那独自坐地就能顿悟的天分,您的位置怕就该腾给我来站了。”
耿直不客气的回嘴惹来满堂哄笑,皮猴子们睡意全消,个个眼儿锃亮地来回看热闹。
陈夫子下不来台,恼羞成怒道:“嫌为师讲得不好是吧?觉着《八阵总述》枯燥无用是吧?天热了,坐着容易犯困是吧?去最后头贴墙倒立着听!”
此言一出,立刻有夸张做作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窃笑私语。
红衣少女前座的那名玉色武服少年更是吊儿郎当笑出了声。
“夫子,您换只鸡来儆猴吧。这大小姐前些日子遭人暗算,在医官那里躺了七日才好转,今早一来又发现仿佛后院起火,正满心的苦大仇深呢!您若执意要‘砍’她立威,她疯起来怕是敢把您拎去贴墙倒立着授课哟……嗷!沐青霜,你还有没点礼貌了?打人不打头啊!”
“沐青霜”这个名字让陈夫子愣了愣,他依稀记得,这里似乎只有一个姓沐的生员。
就在少年捂着后脑勺瞎叫唤时,院中传来课休的撞钟声。
沐青霜轻声道:“夫子,课休了对吧?”
虽是疑问,陈夫子却总觉她只是随口客套,并非当真需要得到自己的首肯。
果然,她没再多看陈夫子一眼,顾自举步迈出,抬手一掌就将前座少年按头压在桌案上的书册间。
“谁是要被杀了儆猴的鸡?谁仿佛后院起火?嗯?算了,你别说话了,放心死去吧。晚些我会到镇上替你打块石碑,刻上‘我的伙伴纪君正死于话多’,以警示后人。”
被脸朝下按头埋进书册间的纪君正吚呜挣扎着,整个戊班非但无人劝阻,还一个个拍桌狂笑起哄。
“瞧这一手‘泰山压顶’,干净利落、精准有力,典范!”
“君正嘴碎又能吃,于国无用,埋就埋了吧。”
笑闹间,院中已陆续出来许多课休的邻班学子。
沐青霜不经意地抬起眼,瞥见外头人群中的某个身影时杏眸倏地一眯。
明丽的小脸对窗外扬起,嗓音虽有些中气不足,气势却到位:“令子都!你老实站那儿别动,有笔账我得找你算算!”
语毕,她放开纪君正,一阵风似地就跑了出去。
戊班剩余二十只皮猴子——包括才逃出魔掌的纪君正——立刻应声而动,站起来就跟着往外跑。
一群人边跑还边七嘴八舌朝院中喊话。
“戊班沐青霜单挑甲班令子都,双方私人恩怨,请无关人等自觉闪避!”
“谁若不要脸出手助拳,我们戊班可是格杀勿论的啊!”
被彻底无视的陈夫子气得头顶冒烟,瞪眼看着这群小混球呼啦啦冲了出去。
从容行在最后的黄衫少女敬慧仪经过陈夫子面前时,笑容可掬地对他揖了半礼:“只是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夫子不知前情,请勿屈尊插手。”
陈夫子一口老血憋在喉头。
瞧这群魔乱舞的戊班,真是讲武堂经学夫子们的噩梦之地。
沐都督到底是如何骄纵溺爱,竟养出沐青霜这般匪气的女儿来!
顽劣至极!群魔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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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怕出事,赶忙出了仁智院去搬救兵。
而戊班小纨绔们也已联手清场,将试图增援令子都的甲班学子全拦到回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