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桶,伸手牵住李夏的手,出了大雄宝殿。
两人谁都没再提这根签的事,穿过山门,出了大相国寺,外面已经月落星稀,李夏打了个呵欠,秦王低头看着她,“我送你回去吧,这上元灯火,年年都有,咱们一年一年慢慢看。”
“好。”李夏笑容明媚,“明年咱们沿着汴河看灯。”
两人往前走到御街,上了车,李夏在永宁伯府门口下了车,脚步轻快的跳上台阶,跨过门槛,回身冲掀着帘子看着她的秦王摆了摆手,转过影壁,看不到了。
秦王放下帘子,车子出了巷子,秦王掀起帘子,看着陆仪吩咐道:“刚才那根签,你看到了?”
陆仪点头。
“在观音殿,阿夏抽的那根签呢?”秦王看着陆仪,陆仪垂下了眼皮,秦王明了,他和阿夏,两人三次抽的,都是同一根签,沉默片刻,秦王接着吩咐道:“你去一趟大相国寺,随便找个能解签的,问一问,问一句就行,不管说什么,不要再多问。”
陆仪应了,要了马,直奔大相国寺。
十六日收灯踏青,京城的热闹由城内漫向城外。
郭胜和徐焕上半夜看热闹,下半夜喝酒赏诗,临近天明才回去歇下,午后起来,洗漱吃了饭,正吩咐富贵准备酒菜车马,准备出城踏青,承影在院门外扬声问了句,推门进来。
“你来的正好,你家爷今天闲不闲?要是空闲,我请他出城踏青赏景听曲喝酒。”郭胜看起来极其轻松愉快。
“我家爷闲是挺闲的,不过这会儿正陪我们夫人逛园子说话呢。”承影话没说完,就被郭胜打断,“这哪能叫闲?这叫忙,算了,我去找徐大郎,对了,你来有事?”
“是,我们爷让小的过来问先生有空没空,要是得空,请先生傍晚过府说话,我们爷说了,花生和酒,都是上好,我们爷还说,世子爷说得空也过去,和先生好好喝几杯。”承影欠身笑道。
“有空!正闲着。”郭胜爽快答应,承影拱手告退回去了。
看着承影出了院门,郭胜眼睛微眯,富贵袖着手,看看院门,又看看郭胜,不等他说话,郭胜脸一板,“怎么交待你的?昨天半夜就该忘个干净!”
“已经忘了,早忘了,真忘了!我啥都不知道!”富贵急忙摇头,两眼瞪直,摆出由于傻相,以示他早就忘干净了。
郭胜嗯了一声,看了眼滴漏,打了个呵欠,转身往屋里进,晚上的事得打起精神,他还是再去睡一会儿,养养精神吧。
夜幕笼住京城,郭胜悠悠哉哉进了陆府那间小空院时,金拙言已经到了,和陆仪一左一右坐在院子正中,见郭胜进来,两人都没起身,陆仪捏着酒杯,指了指三把竹椅中空着的那把。
郭胜冲两人点了点头,坐下,伸头看了看炉火,拿起火钳,先将火捅好,又抓了把花生均匀铺在炉火四周,这才拎起壶,倒了杯酒,冲两人举了举,抿了一口,看看金拙言,再看看陆仪,“出什么事了?”
“昨天王爷和九娘子在大相国寺抽了根签……”陆仪将昨天抽签的事三言两语说了,“……我再到大相国寺,刚进山门就遇到个老丑和尚,说是擅长解签,说这签是满签,九九归一……”陆仪顿住话,看着神情凝重的郭胜。
“满签是下下签,不过,只说九九归一就不对了,所谓否极泰来。”郭胜驳道。
“我也让人解了一回签,说是宜静宜缓,积善积福。”金拙言声音沉郁。
“打仗之时,特别是大战,士气极其重要,为了鼓舞士气,战前必定要卜出吉卦,次次都是吉卦,敌我都是吉卦,我是不大信这个的。”陆仪往后靠在椅背上,说着不大信,声音里却透着沉重。
“你说的这叫心计。”郭胜不客气道。
“你的意思呢?”金拙言脸色阴沉。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郭胜干脆无比,“头一条,这签怪异,姑娘在观音殿抽这根也就算了,大雄宝殿那支,你亲眼看着王爷抽的不是姑娘放回去那根,签桶里一百根签,不多不少,每样一根,你后来让人数过签桶里的签数没有?”
陆仪垂眼点头,他不光让人数了签,还一根根看了,一百根,每样一根。
“我这个人,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游历多年,也亲身亲眼见识过不少回。我和磐石刚到绍兴府,还没到郭家认亲时,在文庙门口要饭,有个看相打卦的,买了两碗肉丝面给我和磐石,那面美味极了,这辈子最好吃的面,此后再没吃过。”
郭胜干笑几声,“说远了。除了两碗面,那人还送了我一卦,这一卦……要不是有那碗面,我就啐到他脸上了,可直到现在,他那一卦,一个字都没说错。”
“都说了什么?”金拙言上身微微前倾。
“说我要想称心如意,须得有位东主。”郭胜几声干笑,“我多说,也是漏露天机。你昨天刚进山门,就碰到解签的和尚,这事有点儿巧了。”郭胜看向陆仪。
陆仪眉梢挑起,他被这签搅的有些失措,确是如此,抽签解签这事,正经修行的僧人都视之不该,能解签肯解签的和尚可不多,昨天是太巧了。
陆仪呼的站起来,几步走出小院,招手叫了承影,低低吩咐了几句。
“老郭说的对,这事,宁信其有,皇上春秋正盛,也不在乎这一年两年。宜静宜缓,积善积福也不是难事,你明天进趟宫,把这事跟太后娘娘说一说,王爷那边,我去说。”金拙言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好半天,仰头喝了酒,果断道。
陆仪一个怔神,他一向对卜卦看相嗤之以鼻,这会儿可有点儿反常,有什么事他不知道?
“这话极是,皇上春秋正盛呢,就算没有这签,也是宜静宜缓。”郭胜拍椅子赞成。
陆仪慢慢转着手里的杯子,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