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放下手机,梁轩逸推门走进来。
他手里端着熟悉的马克杯,蒸汽细细飘起来,隐约模糊了英俊深刻的眉眼,叫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目光相触,梁轩逸眉宇越发透出柔和,放下杯子拢住他的肩,低头轻吻下去,还带着热可可的醇热香气。
又偷喝了。
胸肩相偎,苏时忍不住浅笑起来,闭上眼抬起头,迎上他的吻。
他是真的开心的。
“今天把你累坏了,要好好歇歇。”
低沉温暖的嗓音稳稳落在心口,梁轩逸也上了床,叫他枕在自己肩上,掌心温柔地覆上发顶:“高兴吗?”
“很高兴。”
眼里亮起真切的光芒,苏时放松下来,含笑摇摇头:“我都没想到,你认真唱的时候会唱的那么好。”
“不对,我给你唱的时候才是最认真的。”
发尾擦过脸颊,亲近的触感叫梁轩逸心口轻颤,浅笑着捞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开口纠正。
苏时哑然,笑着点点头:“好好,那就劳驾梁大歌手再唱一次,我正好累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是一怔,心里蓦地空下来。
梁轩逸却像是没有察觉他的疏忽,眼里依然是温存柔和的笑意,在他额间轻柔地落了个吻:“好。”
空气中蔓开热可可的醇香,身后的怀抱温热坚实,柔和的嗓音响在耳边,气泡音叫人从心底酥得几乎喘不上气。
于是那一点无处安放的情绪也尽数归拢,苏时闭上眼睛,彻底将自己交给身后的肩颈臂弯,睡意悄然涌上来。
梁轩逸始终稳稳抱着他,轻柔地哼唱着熟悉的词曲,目光落在始终没被碰过的热可可上,光芒渐沉。
第一次,宫徵羽和他说累。
怎么会不累,不仅要在医院家里两头跑,还要替他反复修改这几首歌的编曲和伴奏。歌里有些部分对方是听不清的,宫徵羽宁肯趴在琴旁一遍遍去分辨那些音阶,也不肯轻易放过哪怕一个细节的瑕疵。
他总想开口劝说,每次迎上那双眼睛,却又只能将一切都尽数咽回去。
指尖覆上手腕,轻缓稳定的跳动终于叫他稍稍心安。怀里的人已经睡熟了,长睫温顺地伏在眼睑上,蜷在他怀里,似乎对整个世界都全然不知设防。
小心地替他摘下助听器,把人重新护进怀里,梁轩逸拥着他躺下去,稍稍收紧手臂。
*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重新变得规律而安稳起来。
沈飞已经脱离危险,顺利转入了普通病房。在宫徵羽的耐心引导下,少年渐渐敞开了闭锁的心扉,和医护人员们相处得也越来越融洽。再安稳一个星期,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梁轩逸的比赛也一帆风顺,《飞鸟》一举拿下了新歌榜的第一,随后的两首《漂流》和《听说》也获得了一片好评,毫无悬念地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
法院根据证据进行了重新裁决,判处抄袭不成立,何元纬很快就成了千夫所指,迅速沉寂了下来。《超级巨星》顺势推出的纯享版钢琴曲转眼风靡网络,宫徵羽的微博粉丝暴涨了十几万,下面的评论几乎都在眼巴巴盼着心理诊所能重新开门。
苏时无奈失笑,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一切都似乎在显而易见地好转,心底那一丝寒意仿佛也在悄然化去。他的《微光》虽然已经写了出来,却总像是少了什么。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或许真的只能让梁轩逸换一首歌上决赛了。
“准备好了吗?今天冷,得多穿点才行。”
梁轩逸刚发动好车,快步进了门,身上还带着冬日的寒气。见到苏时只穿了一件风衣,笑着温声嘱咐,顺手摘下围巾替他戴好。
“小家伙昨天没见你,可是满脸都写着不高兴,说今天你一定要去,他还有礼物要送给你呢。”
昨天下了雪,苏时有些低热,梁轩逸就没叫他出门,替他去看了沈飞。说好了今天两人一起过去,也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打算送给对方什么礼物,居然严严实实捂得连自己都不准看。
“我还说他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惦记着这一回事。”
苏时微讶,挑了挑眉,心里居然也隐约生出期待:“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他买点东西?现在的孩子都喜欢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你能好好的,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昨天听说你不舒服,要不是医生拦着,他差点就要跟我跑回来。”
浅笑着牵住对方的手,梁轩逸替他理了理围巾,微低下头,亲了亲爱人的额角:“下午要不要在外面吃?那家店的老板天天盼着你去,都给我发了几次消息了。”
“也好,我问问医生,如果能带沈飞出来,就叫那孩子一起去。”
车已经发动好,空调驱散了原本的寒意,苏时被他领着坐进去,身上立刻暖和了不少。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梁轩逸就给司机放了假,坚持自己带着宫徵羽出行,总算少了人形电灯泡在身旁晃来绕去。
可惜近来宫徵羽实在太过辛苦,在车上补眠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只是看着对方眉眼间藏着的倦色,梁轩逸都不忍再叫他辛苦,也就从来都无声配合,从来不曾打搅过那个人难得的休憩时刻。
一路到了医院,两人却没能见得到沈飞。
“被他父母带走了?”
听了护士的解释,梁轩逸蹙紧了眉,神色微沉:“他就是被他父母打成了那个样子,就这样交还给他父母,难道也没关系?”
“确实是亲生的父母,我们也没有权力把孩子扣住。”
医生低声开口,神色也尽是无奈复杂:“当时只是急着救孩子,没人想起报警,现在已经找不到证据了。我们这一次报了警,可他父母又表现得很后悔,说一定会好好对待孩子……”
梁轩逸目色越发沉下来,望着那双黑眸里怔忡的神色,心里越发不安,掌心安抚地覆上他的脊背:“别急,徵羽,咱们先联系上沈飞,问清楚情况再说。”
怔了怔才领会了他的意思,宫徵羽点点头,尝试着拨通了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病历里会记录监护人的电话,沈飞的父母既然强行带了孩子出院,一定留下了联系方式。梁轩逸示意医生去办公室说,才要同宫徵羽嘱咐一声,却忽然被对方紧紧握住了手腕。
“得找到他们才行,后悔和保证都没有用。家暴只有零和无数次,只要一个由头,他的父母还会打他的……”
握着自己的手沁凉,因为用力,指尖甚至已经隐隐发白。
梁轩逸点点头,反握住那只手,将人揽进怀里,安抚地一遍遍顺着他的背:“我知道,我们这就想办法找他。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宫徵羽担心的是那个孩子还会不会继续挨打,他担心的却远比这个更多。
已经输得一塌糊涂,何元纬这一次不光是声名扫地,连积攒多年的粉丝也因为他甩锅的行为纷纷离去,再加上抄袭作假的罪名,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
何元纬心高气傲,又几乎毫无底线,只看他几次难为宫徵羽的手段就能看出个大概。可这一次明明栽得这么狠,却反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早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
连父亲的人脉都已经动用,却始终没搜寻到什么异常的动向,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完全想错了方向。
何元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按照娱乐圈里的规则来报复。
两人忙了一整个下午,又去了警局,顺着登记的地址找过去,却只找到一座无人居住的空房子。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也没能找到沈飞的下落。
“徵羽,天已经黑了,你身体不好,我们明天再找,一定能找得到的。”
拉住还要往外走的人,梁轩逸尽力把声音缓下来,把冻得冰凉的身体拥进怀里:“没关系的,别担心,我们先回家,先歇一晚,好不好?”
尽力组织着安慰的词句,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梁轩逸才稍松了口气,领着宫徵羽回到车上。
清秀的面庞已经被冻得青白,梁轩逸蹙了蹙眉,把暖风开得大了些,又将人重新拥进怀里,抬手轻揉着他的发尾:“会好的,徵羽,有那么多事都变好了,这件事也会好的……”
“我想回诊所……”
宫徵羽终于出声,清润的黑眸抬起来,显出隐约歉然:“对不起,我怕他会跑回去找我,我——”
“好,我们回诊所。”
解释的话被柔声打断,梁轩逸耐心地望着他,抚了抚他脑后的短发:“今天先回诊所,明天我们再想办法,看看还能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他,好不好?”
迎上那双漆黑瞳眸里的沉静光芒,宫徵羽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谢——”
道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温柔的吻封住。
温热气息一瞬就向后撤开,见他脸上重新显出淡淡红晕,梁轩逸才终于稍放下心,带着他往诊所赶了回去。
宫徵羽的诊所不算显眼,梁轩逸拉着他的手进了门,抬手打开灯,眼里不觉闪过些许讶异。
里面的布置极温馨,墙面是米黄色的绒布墙,地上也铺着的同色系的地毯,一架普通的白色立式钢琴摆在墙角。暖色的光笼罩着屋内的家具,舒服的沙发床叫人忍不住想要躺上去。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宫徵羽似乎也放松些许。打开了空调,走到琴凳旁,拿起布巾拭净落下的薄灰,指尖抚过稍显陈旧的漆色。
“徵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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