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境湖的北侧边缘,其实距离那座庄园并不远,假如他们一开始就选择往这个方向探索,可能早就走到了。庄园建在山峰的南坡上,而这座山的阳面是生长月灵芝最多的地方。翻过这座山峰往北走,山脚下似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但是前走不远,就到了尽头。
世界的尽头有什么?不是深渊,不是一条线,也不是一堵墙,而是什么都没有。“无”的概念本身就是无法形容的,因为连定义都不该存在,更非物理意义上的真空。
没有光线会不会是一片黑暗?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黑暗本身也是一种视觉映像或热力学概念。语言是很难描述,若是谈感官,它更像是一片“迷雾”,意识无法感应,就连高人的神识也无法穿透。
走到这片“迷雾”时,就没法再往前了。这并不是害怕会一脚踩空,因为空本身也是一种概念,若是连空间都不存在,人是不可能走进去的。比如丁齐想往前走,但又发现身体其实没动,或者说意识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当他停住这种念头时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就像刚才的过程并不存在,他也不保留任何记忆,更没有消耗任何时间。什么都没有,当然意味着时间和空间也没有。没有人能走入迷雾中,不会记得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曾经尝试过。
意识停滞了,但意识并没有消失,一动念想回来,就会从原地回来。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体会,冼皓告诉丁齐,她连做梦都没想过到达世界边缘的感觉,也许在这里最适合修炼隐峨境。
冼皓每天都会进入小境湖,不断向世界的边缘进发,却永远就停留在世界的边缘。几天后,她就已将入微境修炼圆满、证入了丁齐所说的隐峨境,已不需要总是将那把刀拿在手中了,只要随身带着,放在随时可感应到的地方,出入小境湖也不会失去记忆。
这有可能是那把刀的原因吧,冼皓将它带在身边已有多年,甚至已成为她自己的一部分。用那把刀取代景文石成为出入小境湖的钥匙,可能并不合适,但她下的功夫也不一般。
在所有人当中,若论原先的“修为”最深厚者当然是谭涵川,若论对方外秘法理解最透彻的当然是丁齐本人,而如今境界最高的反而是冼皓。可能是在大仇得报后,冼皓心里已经没有别的事情了,这就是她的人生新方向。
方外秘法中的隐峨境并非飘门隐峨术,但丁齐既然冠以此称,想必状态也有相通之处,冼皓修炼起来也最为得心应手。
这天冼皓站在世界的尽头修炼时,丁齐也在世界的尽头看着她,时空仿佛总是定格。当两人转过身来,远处的夕阳斜照,丁齐手里还拿着石头,而冼皓的短刀插在腰带上。丁齐问道:“你那把刀,原来有名字吗?”
冼皓:“有,叫枯骨刀。”
通常情况下,谁也不会给一把刀起名字,比如家里的菜刀、水果刀,你会给它特地起个名字叫什么吗?还有一种名称是对器物形制的概括,比如金丝大环刀、厚背砍山刀,而不是刀本身的名字。刀有专属之名,仿佛就有了生命和灵性。
丁齐的语气一转道:“很特别的名字,还好你现在不用总是把它拿在手中了。”说着话他的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然后轻轻一带。身后就是世界的尽头,失去重心倒下去只是一种错觉,人不会真的失去平衡,只会保持原来的姿势。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冼皓已经被他抱在了怀中。丁齐早就对她说过:“我想抱抱你!”结果这个愿望到了世界的尽头才得以现实。
自从除掉范仰和刺客的那晚之后,冼皓在他面前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可是另一方面感觉却有些疏远了,仿佛找不到能更进一步的亲近机会。丁齐也明白,是时候该自己主动做点什么了。
与冼皓这样的姑娘相处,要有耐心,千万不能着急,但也要看准时机,这个过程是别有韵味。冼皓吓了一跳,然后就觉得腰被搂紧了。她没敢抬头,将脸埋在了丁齐的胸前……她的身子好软、散发的气息很是芬芳。
第二天冼皓没有进小境湖,拿着平板电脑和卷尺跑到丁齐那栋小楼里,测量数据画图去了。而丁齐则抽空回了一趟公寓,打算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过来。
阿全那晚离开公寓的时候,不仅带走了一样东西,还留下另一样东西,他将公寓的钥匙放在了桌子上,所以出门时才没有反锁。这是个不太寻常的举动,难道他自己知道回不来了吗?在正常情况下,就算石不全不再借用这间公寓,也应该把钥匙还给丁齐而不是留在屋里。
后来众人都寻找阿全的下落,再后来又去寻找他可能藏在境湖大学的《方外图志》。这间公寓,丁齐等人当然检查过,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前段时间丁齐把钥匙给尚妮了,尚妮常在这一带转悠,应该也检查过丁齐的公寓,但同样没有发现什么。
距离上次有人来,如今这间公寓的门已经关了半个月,今天再一次被丁齐打开。其实丁齐已经用不着这间公寓了,可以和房东商量提前退租,只要多补一个月租金就行。
但丁齐却没想那么做,他总觉得这屋子里还有些什么,当初既然租了一年,现在才过去半年,那么就继续留着吧,假如退回去,仿佛就断了某种线索或者说念想。
丁齐坐在桌前拿着那把钥匙陷入了沉思,大家都没有找到线索,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那么阿全留下的唯一线索就应该是这把钥匙。钥匙上贴了一张标签纸,就是丁齐这间公寓的房间号:2216。
这并不是丁齐贴的,也不是阿全贴的。钥匙上贴这种标签纸,是为了防止和其他钥匙搞混,当初房东给了丁齐两把钥匙,上面都已经贴好了标签。
丁齐拿着钥匙看了半天,又下意识地打开抽屉,抽屉里的杂物他翻过多少次了,有他并没有交回学校的学生证、教师证、校园一卡通,还有几节电池与两支签字笔……
笔都拆开检查过了,原先抽屉里还放了几块景文石,而石头已经取走了。随着抽屉打开,丁齐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味,是很多家具经常散发出的那种松香味。他却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把身后的椅子都给碰翻了。
他把抽屉整个拉了出来,看了看侧面、后面以及底部,并没有发现粘着什么东西,然后又钻到了桌子底下抬头看,接着伸手去摸桌板底面,指尖好像摸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用指尖用力一抠,抠出来一把粘在小木片上的钥匙。抽屉上方的桌板底部,被人挖了一个很浅的小暗格,用一块很薄的小木片封住,几乎看不出来。阿全的手艺丁齐可是见识过的,曾将老谭削下来的那两截桌子腿给镶了回去,仅凭肉眼几乎难以分辨。
丁齐能发现,是因为刚才突然闻到了松香味。其实很多木质家具也经常散发出类似的气味道,来自于漆或者胶的挥发。很寻常的事情却让丁齐感觉到不寻常,因为这间公寓他住过、这张桌子他也用过,打开抽屉时从没闻到过这种气味。
小木片和钥匙是用松香粘上去的,很不容易看出来,但是很容易抠下来。别人为什么没有发现?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清楚——打开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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