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
魏夫人什么都落在了眼里,便沉下脸道:“左不过是伺候你的奴才,也就是伺候你弟弟的奴才,摸一把便摸一把,能少了块肉怎的。”嬿婉一向视澜翠与春婵作左膀右臂,听母亲这般说,只怕澜翠脸皮薄生了恼意,再要笼络也难了,便嘱咐道:“澜翠,你出去伺候。”
魏夫人立刻拦下,也不顾澜翠窘迫,张嘴便道:“出去做什么?当奴才的,这些话难道也听不得了?”她见嬿婉紫涨了脸,也不顾忌,只盯着嬿婉的肚子道:“方才我看小主你吃那些甜食吃得津津有味,偏不爱吃那些酸梅辣姜丝儿,怕是肚子里还没有货搁着吧?”
嬿婉听她母亲说得粗俗,原有十分好强之心,此刻也被挫磨得没了,急得眼圈发红道:“额娘,这命里时候还没到的事,女儿急也急不来啊。”
魏夫人嘴角一垂,冷下脸道:“急不来?还是你自己没用拢不住皇上的心?别怪你兄弟眼皮子浅,连伺候你的奴才的手都要摸一把。话说回来,还是你不争气的缘故,要是多得宠些,生了个阿哥,也可以多给咱们家里些嚼用,多给你兄弟娶几个媳妇儿,也不会落得他今天这个样子了。”
佐禄听母亲训斥姐姐,吸了吸鼻子,哼道:“不会下蛋的母鸡!”
嬿婉自侍奉皇帝身侧,虽然明里暗里有许多委屈,但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嫔妃,再未受过母弟这么粗鲁的奚落。如今母女重逢,又听见幼年时听惯了的冷言冷语,禁不住落下泪来:“旁人怎么说是旁人的事,怎么额娘和弟弟也这么说我?这些年我有什么好的都给了家里,满心的委屈你们只看不见,好容易来了宫里一趟,人家都欢欢喜喜的,偏你们要来戳我的痛处!”
魏夫人一不高兴,神色更加难看:“人家欢喜是因为人家高兴,我们有什么可高兴的?你伺候了皇上这么些年,怎么到了今天还是个嫔位?嫔位也就罢了,这肚子怎么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你这个年纪,我们庄上多少人都拖儿带女一大群了。”
春婵听不过,只得赔笑道:“夫人别在意,小主一直吃着坐胎药呢。小主心里也急啊!再说了,孩子跟恩宠也没什么关系,愉妃有五阿哥,皇上还不是不大理会她。便是皇后娘娘,也还没有子嗣呢,可皇上还不是照样封了她为皇后。”
魏夫人浑不理会,横了春婵一眼:“人家的福气是生在骨子里的,咱们姑娘的福气是要自己去争取来的。她要有皇后娘娘这个本事,一个孩子也没有便封了皇后,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记得我们姑娘这个嫔位总有两年没动了吧,伺候皇上也四五年了,眼见着年纪是越来越大了,我这个当娘的能不着急么?都说进了宫是掉在金银堆里了,福气是堆在眼前的,怎么偏咱们就不是呢?”她看着嬿婉道:“你看,额娘来了,坐了这么久,皇上那边连个使唤的人也没派来看看,可见你的恩宠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吧。”
春婵听魏夫人说的话句句戳心,实在是太不管不顾,便她是个宫女也听不下去了,忙将嬿婉准备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一一捧上来给魏夫人看了,殷勤道:“这些绸缎都是江南织造进贡的,宫里没几个小主轮得上有。这些首饰有小主自己的,也有皇后娘娘知道了夫人要来特意赏赐的,夫人都带回家去吧。来一趟不容易,小主的孝心都到跟前了呢。”
魏夫人看一样便念一句佛,眼见得东西精致,脸色也和缓了许多:“还是皇后娘娘慈悲。”她看完,神神秘秘对着嬿婉道:“听说皇后娘娘跟你长得有几分相像,真的假的?怎么她成了皇后,你连个妃子也没攀上呢?要不,皇后娘娘赏赐了这许多,我也带了你弟弟去给皇后娘娘谢个恩?”
嬿婉听得这一句,急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哪肯母亲去翊坤宫丢丑。还是春婵机敏,笑吟吟劝道:“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怕是在处理六宫的事宜呢,不见人的。”如此,魏夫人才肯罢休。
好容易时辰到了,小太监来催着离宫,魏夫人抱着一堆东西,气都缓不过来了,还是连连转头嘱咐:“赶紧怀上个孩子,否则你阿玛死了也不肯闭眼睛,要从九泉之下来找你的。”
魏夫人一走,嬿婉还来不及关上殿门,便落下泪来:“旁人的家人入宫探望,都是一家子欢喜团圆的,怎么偏本宫就这么难堪。原以为可以聚一聚,最后还是打了自己的脸。”她拉过澜翠的手,“还连累了你被本宫那不争气的兄弟欺负。”
澜翠见嬿婉伤心,哪里还敢委屈,只得道:“小主待奴婢好,奴婢都是知道的,奴婢不敢委屈。”
春婵叹气道:“奴婢们委屈,哪里比得上小主的委屈。自己的额娘兄弟都这么逼着,心里更不好受了。其实,夫人的话也是好心,就是逼得急了,慢慢来,小主总会有孩子的。便是恩宠,小主还年轻,怕什么呢。”
嬿婉紧紧攥了手中的绢子,在伤感中沉声道:“可不是呢。娘家没有依靠的人,一切便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