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康

血脉。”陆母这一代人本来就把重男轻女看的很重要，更何况现在是关系到血脉的问题。这不是让她无言下九泉面对陆家的列祖列宗，尤其是自己的丈夫吗？

    “对，她不是陆家的血脉，我从没想让他拿陆家的一分一毛，我只是想把他留在身边照顾他，难道我这么多年在陆家当牛做马照顾瑞林，照顾您，连留自己的孩子在身边都是错吗？他，我那个六岁的儿子，现在已经被我的害的不能说话，我真是活该啊，当初就不该贪恋自己的幸福丢下他不管，这是我的报应。”温琪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无力，却也在狰狞之中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而陆母此刻也是突然才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是啊，那个孩子，现在不会说话。她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去调查温琪莹的时候，那个活泼的跟在她身后叫着“妈妈，妈妈”的孩子，不禁心中也有几分触动。

    “这三年来，没能给陆家添丁是我的错，既然这样，我也不必留在这里。”温琪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拎着包要出门。

    “你。”陆母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儿媳妇竟然要拿离家出走来威胁自己。

    “您放心，陆家的东西我什么也没有带，还有，离婚协议，我回头会和瑞林签好的。”她还是那么温顺的掩上了门。但是，此刻她的内心是轻松的，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去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把自己的孩子接到身边好好照顾了，那些要来的麻烦都统统放到一边吧。是福不必躲，是祸躲不过。

    陆母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再次跌落在沙发里，儿媳妇走了，还要和自己的儿子离婚。

    离婚，这不是她从前最希望的吗？可是现在，为什么心里涩涩的感觉，为什么脑海里总是闪现那个活泼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哑巴的场面。她头强烈的眩晕着，倒在了沙发里。

    慕绾青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本来想像个侦探一样好好看看陆母到底给小康找了什么个人家，为什么又如此的神色可疑，可是跟了一路发现跟到了人家的家里，不禁觉得自己做事鲁莽。大概自己是神经敏感了吧，只是幸福园的每个孩子对她来说也都太重要了。她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的归宿，这种希望和丁园长一样，这里的孩子都是他们的家人。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从陆母的家里走出来一个泪痕未干，拎着简单包裹的女人。那女人慕绾青认识，在那天陆市长去孤儿院做活动的时候她见过，是市长夫人。她本来还想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但是又想到自己是跟踪过来的，况且人家又不认识自己，还是算了吧。只是远远的看着温琪莹打车离开，自己往陆家的门口紧张的望了两眼，还是决定赶紧回去给丁园长帮忙了。

    陆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陆瑞林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幸好今天的工作不是拍的那么满，如果不是他中午有时间回家吃饭发现了妈妈，陆瑞林真的有些后怕。可是，小莹去了哪里呢？打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为什么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里？为什么妈妈会突然晕倒了呢？可是这一切的疑问都只能等到妈妈醒来问她了。

    “妈，您醒了？怎么样，好点了没？”儿子关切的问候，多少让陆母心中舒服了一点。她在儿子的帮助下，起身靠在了枕头上。

    “您怎么突然晕倒了，对了，小莹去哪里了，为什么打她手机也不接。”陆母本来刚刚缓和的心情，此刻突然又沉重起来。

    “她走了。”陆母冷冷的说道。

    “走了？”陆瑞林被这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消息搞得晕头转向。

    “瑞林，你为什么要和她一起瞒着我，你也知道是不是，那个要领养的孩子是她的亲生儿子，你是不是被她蛊惑了？”陆母的严厉丝毫不减，而此时的陆瑞林也终于明白了七七八八。

    “妈，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陆母此刻当然是心虚，她不能告诉自己的儿子从一开始就知道儿媳妇有这个儿子，更是难以开口是自己逼迫的她们母子的生离。都说这世间最难过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死别终究是命中注定再也没有办法挽回的了，可是生离，确是明明可以幸福，却要活着忍熬煎。而她这个典型中国式的封建大家长，正是这生离悲剧的幕后推手。

    “是，我是早知道了。没能提前告诉您是我的错。可是，这个真的重要吗？我们领养孩子是做善事，何况是把我们的亲人领回家，这有什么不对吗？”陆瑞林今天终于在他一向严格的妈妈面前做到了一个丈夫该有的作为。是啊，他欠温琪莹的太多了，如果不是当年自己的懦弱退缩，哪里还有现在的悲剧。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守护他爱的那个女人。

    “好啊你，果然是被那个女人蛊惑了。我不管，领养别人可以，可是她的儿子别想进我陆家的大门。”陆母显然是被儿子的冲撞有些激怒，要知道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反对过自己，现在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如此冲撞自己。怒气一冲，不禁狠劲地咳嗽了几声。陆瑞林见状，赶紧帮忙倒水，捶背。

    陆母喝过水缓了一会儿，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妈，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可以对着世间那么多陌生的可怜人慈悲，偏偏要让一直照顾您的儿媳妇和他的儿子忍受这种痛苦呢？”陆瑞林显然是被母亲的身体突发状况吓到了，分贝自觉降低了好多，语气也温和了很多。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为什么一定要动怒呢，伤感情也伤身体啊。陆母一听这语气降了下来，果然自己也不那么恶婆婆上身般的凶恶了，而是回归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慈祥。

    “儿子，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不知道我。为了给陆家延续香火，我四处求神拜佛的。如果，你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你让我死后怎么去面对你爸爸啊。”人啊，心底都有那么一处无法愈合的伤痛，那道别人看不见的伤疤，自己却每天都要承受着折磨。

    情到痛处，怎能无泪？

    “妈。”陆瑞林一下子握住了母亲的双手，说来说去，都是怪自己啊。这无后的罪本来是他的，这苦痛却要让年迈的母亲来承担。“这跟领养小康没有关系啊，小莹又没有说不给陆家添后，只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都怪我这几年瞎忙，是我对不起你啊。”

    “她是没说，可是她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领到了身边，怎么还能有心思给你生孩子？”陆母自认为女人最了解女人。可是，女人啊，你又何苦为难女人？

    “妈，小莹在这个家这么多年，你难道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她那么善良明事理，怎么可能做对不起我们的事。何况，这些年没能再怀上孩子都是我的错，因为我的忙，才一直搁置着。您放心，这下我一定好好调整工作，保证让您在两年之内抱上孙子。”陆瑞林的话虽然如此，可是陆母还是过不去这个坎，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儿子都这么说了，自己再说什么可能真的是自己不对了，但是，她也不会立即表态接受这个孩子，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是啊，时间。我们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生活。有时候行走的太匆匆，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走，该往哪里走。有时候，生活太安逸，没有了改变的勇气。有时候，向前冲的太猛，突然之间不知懂啊该如何停下。

    时间，我们需要时间整理。

    “您知不知道小莹去哪里了啊？我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被儿子这样一问，陆母更加不知如何开口了，如果知道小莹走的时候留下的是离婚，他会怎么办呢？可是，还是要面对啊。在挣扎了一阵之后，陆母还是慢慢腾腾的开口了。

    “她，收拾东西出去了，说，会跟你离婚。”

    “什么？妈？”

    “我也没说什么啊，是她自己说的。我，不过是一生气之下打了她一下，她就跟我闹脾气了。”陆母现在回想起那记耳光，心里突然多了几分愧疚。即便曾经多不满这个儿媳妇，可是都这么多年了，她为这个家，为他们母子两个可谓是尽心尽力。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妈，我说的话您好好想想吧，我还是希望您能接受，不管您心里接不接受，我都会把她们母子接回家，当然我还是从心底里希望您也是怀着和我一样愉快的心情接他们母子回家的。您照顾好身体，我会请阿姨来照顾您的。”陆瑞林留下这句话，头也不转的就走了。留下陆母一个人望着他渐远的身影和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发呆。

    是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