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凭空降在他身上,令他身子一僵,如陷泥淖。
“这老家伙好生无耻……不仅给我个下马威,还想让我在门槛处摔个狗啃泥,当众出丑!”
雷哲暗骂一声,当即眼观鼻,鼻观心,心息相依,法眼正藏,竟是以大毅力凝定意志,默运心法……
稍稍落后半步的岩伯见雷斌如此以大欺小,忍不住神色一厉,提聚真气就要上前护住雷哲,却见雷哲面上哀容不变,脚下却坚定而稳重地跨过了门槛,似乎对雷斌的强大气势视若无物。
雷斌眼角一缩,脸上讶色乍现即隐,悄然收了气势,雷砧、雷冗、雷髯三人看在眼里,同样心思微动,对雷哲的表现颇为吃惊。
他们却不知,若是真的动手,雷哲自然不是他们任何一人一招之敌,然而想用这种精神气势迫雷哲就范,委实打错了算盘。
须知,雷哲的独门心法本就最重静心守神,摒弃妄念,不为外物所动,其定力之强,远超雷斌等人所料。
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俩,在雷哲身上可作用不大。
“见过诸位阿公、叔伯……”
“公子节哀……”
雷哲呜咽着行礼过后,径自跪在正中间的蒲团上叩过头后,按部就班开始了祭奠守灵,向一个个进来上香拜祭的族人郑重还礼……
类似之事,三年前他已做过一次,算是驾轻就熟,即使雷斌父子抱着挑剔的眼光,也摘不出什么错。
半响之后,哭得梨花带雨、憔悴不堪的伯母和堂姐终于在仆妇的搀扶下勉强到来,堂内堂外一帮妇人的哭声顿时大了起来,撕心裂肺。
……
入夜时分。
又一次哭晕的伯母和堂姐给送回了房间……
雷哲孤零零跪在两副棺椁之前,一动不动,烛光摇曳,投在身后地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左摇右晃,仿似张牙舞爪的恶鬼,使灵堂更显阴森可怖。
岩伯这时进来,“公子,该用餐了……”
“用餐且不急,”雷哲面无表情,“按照秘传族规,现下本公子已是唯一有资格执掌那件东西的人……岩伯,你说呢?”
岩伯迟疑一下,“那东西跑不了,公子又何必如此着急?”
雷哲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隐隐然露出丝丝杀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岩伯,你是决心背叛我雷氏一族么,不知山蛮酋长向你许了何等好处?”
岩伯大惊失色,“公子何出此言?”
不怪他给一个毛头小子逼得难堪,委实是此言太重,不管他如何武艺高强,在族长大宅如何威望隆重,他都有一个无法弥补的硬伤,亦是历代族长不怕他背叛的依仗,那就是,他本非雷氏族人!
名字中那“岩”字的山字头,便代表着他的山蛮血统。
在他三岁那年,上代雷氏族长剿灭了他所在的山蛮小部落,把他掳了回来,充入族长大宅做奴仆,后又因根骨上佳、聪明伶俐被选为亲信种子……出生入死、勤勤恳恳三十年,他终于当上族长的管家,并且一做就是二十余年,知晓族长绝大多数的秘密和力量。
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欺瞒小主人,亦或为所欲为!
山蛮的血统决定了,他只能紧紧依附在族长主子身旁,一旦他背离了嫡脉,雷冗、雷髯等支脉更加不会信任他,如今只消雷哲对外吼一嗓子,说他背叛了雷氏一族,那他现下的一切权力、威望都将烟消云散,而雷冗、雷髯等人亦不介意趁机绞杀他。
他最害怕的,从来都不是雷斌、雷冗、雷髯等人的威逼利诱,而是新主人雷哲的不信任!
雷哲正因看准此点,这才有恃无恐,对他疾言厉色。
除非他当真决心叛逃,否则今后只能像侍奉前两任族长一样,勤勤恳恳地侍奉雷哲。
雷哲语气愈趋冰冷:“你没背叛我族,那便是说,你只背叛了我一人,还是你欺我年幼,欲要挟我以令全族么?”
“公子言重了……”
岩伯脸色再变,其实他也心知肚明,雷哲未必当真怀疑他的忠心,只是在威胁他尽快交出那件东西,顺便拿捏一下他,让他明白谁是主,谁是仆,让他恪守上下尊卑。
“公子,老奴确实知道那东西放在何处,可打开那东西的钥匙,却掌握在夫人手中……”
雷哲皱了皱眉,“区区一把小锁,纵然以陨铁铸就又如何,凭岩伯你的功力还奈何不得么?本公子耐心有限,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托辞消遣!”
“老奴明白……”
岩伯躬身退下。
他确实明白了,族长父子新丧,雷哲不愿亲自去向伯母逼要钥匙,而是想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以为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