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指了指隔壁的医馆,“你有空去找他辞行,却没空跟我们解释个清楚,让我们白白的提心吊胆了多日,每天连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好!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他虽是个市井小民,没见过什么像样的大风大浪,可人却不傻,断不会被凌审行几句‘偶遇’、‘凑巧’、‘刚好’的话给骗过去。
别的不提,仅凭凌家的叔侄俩莫名其妙的出去‘踏青’了几天就能把她带回来,他便不难猜出对方必定掌握着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
譬如,她真实的去向。
她绝没有如留书中所说的往南诏去了,而是就近猫在了长安城附近,就等着凌家的那个小儿去找她。
“你真有出息!我们把你当成宝,辛辛苦苦的拉扯大,可你却把自己当成草,自甘堕落,送上门的让人作践,还搞起了伎子才会玩的把戏——一边装着清高和矜持,好似对男人都不屑一顾,不放在眼里了;一边把帕子丢在地上,勾着男人来还你,来找你!”
她阿娘则是目光沉沉的打量着她身上新换过的干净衣衫,再看了看她微敞的衣襟里几个不起眼的红印子,心里愈发火起,冷笑了好几声,“但你知道吗?那个人即便知道了你的去向,一开始却压根没想过要去寻你,只晓得装没事人!要不是我们豁下这张老脸,天天堵在医馆里闹,指不定他这会儿还在装死呢!”
这便是独属于他们的,市井小民的智慧。
他们直觉自家的女儿的出走和凌准有关,但觑着凌准向来是待她冷冰冰的,漠不关心,自己若是好声好气的去央他帮忙,只怕打动不了他,两三下就被搪塞过去了。
因此,他们便剑走偏锋,索性撕破了脸,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即使拼着被打掉几颗牙的屈辱,忍着被他恶毒挖苦的痛楚,也不能让他息事宁人,蒙混过关!
“我也不指望你能明白,做爹娘的究竟有多紧张你,究竟能为你做到哪个地步。”
尽管重重的给了她一耳光,疼的是她的脸,可为人父母的心,又怎会不跟着抽痛不已呢?
“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不会害你的,就成了。”
“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我给你把热水烧上,你好好的洗个澡,睡上一觉。”
“你要是困了,就先歇着吧。”
他们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对视一眼,慢慢的退到了屋外。
灶膛里,火光熊熊。
灶台上,水汽袅袅。
“什么!你打算把她说给那个富商做妾?”
“你小声点。我当然是不乐意。可是……你也看到了,她身上,那些印子……在外头的这些天里,她,估计已经……就这样,哪还有好人家的儿郎愿意要她,愿意八抬大轿的娶她?就算真有,以后……也未必会善待她。”
“万一……只是蛇虫叮咬过的呢?要不还是问问她,再做决定吧。”
“问了,她会老实交代吗?”
“应该……不会吧。你说,是不是凌家那个小儿干的?”
“真是他的话,就不会避嫌,让他二叔把人送回来了。咱们也别想着再去医馆里闹事了,更别想着把这桩事栽在他的头上。真要是把他惹急了,满大街的嚷嚷出去,那玉儿就算是给人做妾,也没人会接手了。”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灶房里,吴玉姬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