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轻蔑于他,没有什么可以操纵他的性命。
只可惜……
韩七暗暗叹了口气,离水池近了一步。这些用来浇灌灵药的泉水都引自山泉源头,里面蕴含/着丝丝灵气,甘甜清澈,令人心旷神怡。他低头看着水池。这水澄明如镜,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有些瘦小的少年,面容清秀还带着一分稚气,皮肤因为药山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些不自然的苍白,看起来安静而腼腆。他的衣服破旧但是干净,肩头上趴着一只银色的小蝎子,正乖巧地扯着他的头发玩耍。如果不说明,只怕任何人都很难想象他这些年杀掉的药奴也不下双手之数了。
忽然,原本平静的水面上,亮起了一点微光。
那是黑色的,乌黑发亮,倒映在水面上,就好像一枚细小的、圆溜溜的种子。几乎是一瞬间,那东西就由小变大,在水面倒映出的灰色天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乌光,直落下来。
韩七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的心底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恐慌。这是弱小生命对于危险本能的感应,哪怕那不明乌光的倒映看起来只有指甲盖大,哪怕它还在天空中向下坠落。
韩七感觉自己的头皮快要炸开了,浑身发麻,直觉告诉他如果不逃开,下一秒就会死在这儿。
但是他动弹不得。那乌光已然到来,水面上已经看不见它的倒影了。它好像预知到韩七将要逃跑,释放出无形的威势,禁锢了他的所有动作。连眨眼都做不到,呼吸都停止了,韩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乌光在水面上闪烁了最后一次。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像把韩七封印在了透明的盒子里,动弹不得!
韩七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能力,呼吸停滞,眼前一片漆黑,下一秒就是极致的痛苦。
像是有无数把利刃在他皮肉里翻/搅,把他一点点撕碎,连骨头都被辗做了粉末灰尘。血液像是在滚烫着沸腾,分明又像是结了冰霜般晦涩。韩七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战鼓雷鸣,每跳动一下,他的头就更痛上一分,浑身的血管仿佛都要炸裂开来。
但韩七还清醒着。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但他依旧凭着一口气吊在那儿,尽管仅剩的理智告诉他放弃会更好。
或许,这就是人生存的本能吧。哪怕痛苦如坠无间地狱,哪怕卑微如污泥蝼蚁,依旧带着对生存最后的期待,拼尽全力只为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有的人或许会在痛苦面前放弃自我只求一死,但是他......想活!
那痛苦慢慢减弱,最后终于消失,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韩七的眼神有点涣散,他怔怔地盯着平静的水面,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惊恐。
韩七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手脚不再发软。他低下头仔细查看起来。一切都和之前一摸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四肢健全,修为不变,如果不是被冷汗浸透的衣服像是刚落进水池一样狼狈,他简直都要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只是,怎样的幻觉才能造成那样真实的感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至少以韩七的见识想象不出。直到韩七脱掉上衣拧干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心脏处,凭空生出了一枚印记!
这印记约莫幼童巴掌大小,初看是沉郁如墨的乌黑,仔细观察才发现是极深的墨绿几乎凝成了黑色。印记倒是漂亮,宛若荆棘缠绕花朵,刻印在苍白的皮肤上,生出一种诡秘危险的美/感来。
只是此刻的韩七却没有欣赏它的心情,回想起之前的痛苦,这漂亮的印记在他眼中无异于恶鬼凶煞,甚至比那更加可怕。
毕竟厉鬼也好凶煞也罢药山后那乱葬岗里就有,只要躲着也害不了人,可这印记却是实实在在印在他身上啊!
韩七多少也知道那些修士――那些真正踏入修行之路的修士手段神鬼莫测,远非他此刻一个炼气二重的小家伙可以揣测,心底更是惶恐不已,唯恐中了什么邪恶法术。然而无论他怎么研究,除了那莫名出现的怪异黑色印记,一时间也看不出自己有什么不妥。何况就算当真有什么危机,难道以他的实力就能解决了?
韩七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却是不得不承认他无能为力这个现实。
他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捡起刚才摔落在地的水桶,几乎不敢再去看水池似的匆匆打了半桶水,转身奔向自己负责的那一溜药田,开始了今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