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条巷子最深处的一间土坯房里,五十多岁的老娼妓柳春花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等了大半夜也不见一个人上门。她满脸的皱纹厚厚的粉都已经遮不住,笑起来像是被水洇湿的墙壁,直往下落白灰。
邦邦邦
远处的更夫打响了更鼓,已经是三更天了,她彻底死了心,准备关上门睡一天,家里早就断了炊烟,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刚要去关门,就看见一伙儿沿着墙根走过来,不顾沿途的土娼们的围追堵截,径直向柳春花的屋子走来。柳春花心里一喜,莫非是有好相好的来啦?感觉超手心吐了口唾沫,将头发抿的整齐了些,斜靠在门上挤出笑脸。
那伙儿人走到跟前,柳春花借助昏暗的火光看了看,为首的是一个白脸留着三缕胡须的中年人,后面则是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
柳春花一见这些人顿时就想哭,来的这些人都是衙门的公差,引路的则是地保。
地保恭恭敬敬的对留三缕呼吸的中年人道:“就是这里了。”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柳春花几眼,冷冷的道:“你就是柳春花?”
柳春花年轻的时候也在城内的烟花柳巷里干过几年,眼力还是不差,一眼就看出这个人肯定是个当官的。
“回大老爷的话,奴家就是柳春花。敢问大老爷,可否是奴家当年的恩客?”
衙役们怒喝一声:“混账,这是咱长安县的刘县令,怎么会认识你这种腌臜货色!”
刘县令摆摆手,故作温和的笑笑:“不要吓坏了她!”
刘县令抽抽鼻子,空气中那股劣质香粉混合着汗臭、脚臭,以及发霉的家具味道,令他作呕。
他实在有些呆不下去,看看柳春花身上的衣服看似花红柳绿,实际上到处都是补丁,绣花鞋都露出了大脚趾。
吧嗒
刘县令不动声色的掏出一锭银子撂到了地上。柳春花看见银子,浑浊的眼睛立刻就有了神采。
她急忙蹲下去要捡,刘县令一脚将银子踩在脚下,淡淡的道:“这是十两一锭的官银,你想要吗?”
“想,想!老爷让我做啥都行,不瞒大老爷,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唐高宗时期,白银的购买力极强,一两银子能买二十石大米,一石就是一百多斤,五两银子能买一头牛,或者在乡下置办十亩旱地,二十两银子就能在长安城内买一所小院子。一般老百姓都是用铜钱,市面上基本没有白银流通,富商大贾或者是王公贵族倒是有银子,一般也都是存储起来,传之子孙或者是应付不时之需。
“给我办一件事儿,这十两银子是定钱,办成了之后再赏你二十两,有了这些钱,你就能回乡下买几十亩田,舒舒服服的过完后半辈子!”
听到这个话,柳春花脑袋点的如同鸡吃米……三十两白亮亮的雪花纹银啊,一般老百姓活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银子长什么样呢!
此刻,哪怕是让柳春花拿着刀闯大明宫刺杀唐高宗,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刘县令把脚拿开,柳春花急忙将银子拿起来,只见亮闪闪的银子上挂着白色的银霜,看着喜欢死个人啦!
“大人,你说吧,让我干什么都行!你要是让我现在死,我绝对不活到天明!”柳春花拍着干瘪的胸膛发誓。
刘县令笑着点了点头:“你怕那些游侠儿吗?”
“老娘现在除了怕穷,怕挨饿,别的什么都不怕!什么游侠儿,他们再凶再狠,老娘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好,痛快!本官就喜欢你这种痛快人!天亮之后你就到长安县衙,本县有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办,办妥之后本县就把另外的二十两银子给你,你若是想留在长安,我送你一所小院子,如果你要是想回乡下老家,我修书一封给你们的地方官,让他关照你!”
刘县令虽然在王公贵族扎堆的长安城里不算什么,但是毕竟是天子脚下的地方官,面子比一般的县令大了许多。
柳春花感激涕零,眼泪把脸上的脂粉冲出一道道的沟壑。
“阿嚏!”
刘县令被屋里的味道熏的连打了几个喷嚏,又交代了地保和柳春花几句,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南郊,走到路上,他忍不住想笑。
这件事儿如果办妥了,第一是为长安县除了祸害数百年之久的游侠儿,算是一大政绩,第二是巴结了那个闹不清到底是什么来头的“高公子”,进而抱上了袁天罡和程咬金的大粗腿,今后必定是前途远大,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刘知县在回县衙的路上,忍不住笑出声来,等到天亮,就有热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