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走后,任营岩又开始考虑怎么去和黄智解决这个问题。\r
任营岩想到,按照自己对黄智的了解,他这个人在人情世故上与周和还是有区别的:周和是市上突击提拔“四化”干部时由一个普通干部一下子任命为副厂长的,无论是在厂级领导班子还是中层干部圈子里,都没有什么人缘基础,他只是想做一个老好人,谁也不得罪,把得罪人的事情推给别人去干;黄智是从生产系统由一个普通工人一步一步提升起来的厂级领导,又分管生产好几年,他手下的中层干部,有些是他的老同学,有些甚至曾经是他的老领导,要把这些人精简下去,黄智的想法应该主要是“不忍”;要是没有这缘由,按照他的性格和处事的作风,还是不怕得罪人的;生产系统和行政部门不一样,行政部门遇事可以踢皮球,推责任,生产系统只要出了事,那一定是要追查负责人的责任的!正因为如此,黄智追责任、批评人、甚至惩罚处分责任者,对他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r
想通了这一点,任营岩也就找到了开黄智这把锁的钥匙——解决“不忍”。\r
“不忍”这个词,在汉语中有好几个意思:最常用的意思就是不忍心,感情上觉得过不去,不愿割舍,例如历史上楚汉之争时,有人劝楚霸王项羽杀了坐骑自己逃跑,项羽说,“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另外“不忍”还有不能忍受、不收敛、不愿意、不舍得等其他意思。\r
黄智表现出的“不忍”,就是不忍心免去和他共事多年的老同学、老领导的中干职务,觉得自己感情上过不去。黄智的这种不忍之心,按照儒家学说、孔孟之道,就是我们中华民族善良天性中的灿烂光环。\r
但是这种“不忍”,也有它迂腐的地方,就像宋朝大文学家苏轼在他那篇《休兵久矣而国用日困策》中说的那样:“不忍药石之苦、针砭之伤,一旦流而入於骨髓,则愚恐其苦之不止於药石,而伤之不止於针砭也。”历史上这种教训是不少的,楚汉相争时,名将韩信曾投奔过项羽。因项羽有勇无谋,不善用人,韩信得不到重用,便背弃项羽投奔了刘邦。投奔刘邦以后,开始也未被重用,后来在萧何的极力推荐下,刘邦才拜韩信为大将。\r
韩信被拜为大将以后,韩信对刘邦说:“我曾在项王手下做过事,知道他的本事,也知道他的弱点。项王吆喝一声,上千的人都会给他吓倒,你看他多么勇,多么狠啊。可是他不能接受别人的意见,不能重用有本领的将领,他的勇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项王待人,又恭敬又有爱人之心,说话挺温和,看见别人病了,他会掉眼泪,把自己吃的、喝的分给病人。可是人家立了功,应当封爵位的,他不封。就是封了,他还拿着封爵位的印,左摩右摩,把印的四个角都磨光了,还舍不得交给人家。他的好心眼只不过是婆婆妈妈的好心眼罢了。”韩信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项羽的一大失误,就是重小仁,忘大义,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妇人之仁”,他最终兵败垓下,自刎乌江,实在是历史的必然了。这个道理用在宏文造纸厂精简中层干部问题上,就是说如果不能落实职工代表大会上提出的精兵简政要求,不忍心让一些中干走下领导岗位,纸厂的改革就会变成一句空话,扭亏增盈就会变成一句空话!\r
任营岩没有直接把黄智叫来谈这个问题,而是来到了生产处处长徐德昌的办公室。\r
徐德昌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宏文纸厂公私合营前他就是资方的管理人员,当生产处的生产计划员,后来又先后做过制浆、造纸车间的主任,年纪大了后,当时的厂长杨洪看他在基层车间工作太辛苦,才把他调回生产处做处长。由于徐德昌非常熟悉生产情况,处事又稳重,所以无论那一届的厂长,都很尊重他,视他为左膀右臂。但是,由于年龄的原因,徐德昌对繁忙的生产管理工作,显然是力不从心了。\r
任营岩走进徐德昌办公室的时候,徐德昌正站在书架前翻阅一本书籍,听到任营岩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见是厂长光临,手里的书没来及放回书架,便赶紧打招呼:“找我有事啊?任厂长。”\r
“没什么大事,想随便找你聊聊厂里的事。”任营岩答道。看到徐德昌手里拿着书,任营岩又问道:“看什么书啊?”\r
“闲书,《史记通俗读本》。”徐德昌回答说。\r
任营岩笑着又问:“徐科长真有闲情逸致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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