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亲,谁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来。若是自己千方百计的给她相看亲事,还说不得有什么不到之处被人记恨呢。
更不用说湘云自个本身就和贾府中人十分亲近了,便是她最为信赖的两个丫鬟,一个翠缕,一个翠微,都是贾老太太给的。平日也常赞贾府中诸人,尤其是宝玉,贾老夫人等,两位史夫人见着,也只以为她和宝玉青梅竹马,早定了终身。虽说后头虽又多了一个宝姐姐,即便是王夫人的外甥女,但究竟是商户女,史夫人心里只把她当作投亲靠友的破落户儿,那里想得到王夫人会有弃湘云,而选宝钗的意思呢。
故而在两位史夫人心里,早把湘云看作了未来贾府的媳妇,既是人家家里的媳妇,人家家里做太婆婆的都不计较,自己又何必多事,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因而史夫人平日对湘云便十分放任自流,不然岂有这般放任湘云的道理。只是史夫人心里还是极重规矩的,虽则因故不好对湘云严加管教,但也唯恐湘云把自己亲生的儿女带“坏”了,故而只要湘云在家,家里的几个姑娘便都要被拘在房里做针线,说是女孩儿家要多修习针箅女工,实则是叫他们没工夫一块儿玩耍,免得自己女儿也带偏了。
毕竟,谁的女儿谁疼,有哪一个不希望自己女儿能得一个更好的前程呢。
故而,湘云素日在家,只得埋头于针线之中,连说个闲话的姐妹都没有,自然也就更喜欢在贾府待着。对她而言,有长辈疼爱,有兄姐照料,有姊妹说话的贾府到比叔婶严厉,兄弟疏离,姐妹无言的史家更像是他的家。
因此素日便是贾老太太不接她来,她在史府里也是盼着贾家派人来接她,若在贾家,她自然是也舍不得走的。此番实在因着堂兄娶亲,家中有婚娶大事,她还住在亲戚家自然是不好,便不得不离了去,临走还不忘叮嘱宝玉,宝钗等,“我过去至多半月,那边事一了,你们定要提醒老太太接我过来。”
宝玉素来把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自然满口答应,宝钗便忙教她回去之后好生照顾自己,又对她道,“新人嫁进来便是你二嫂子,你婶母嫡亲的儿媳妇。你在家里和旁的姐妹们说不上话,若是和她打好了关系,你在家里也能略自在些,也不必要她帮衬什么,只要和你多说说话,也省的你在家孤单。”
湘云听了眼圈一红,道,“我知道了,宝姐姐你放心。”心里又觉宝钗是除了贾老太太外最疼她之人,故而自此更亲近了宝钗几分。
不说湘云回家之后又是如何境况,单说贾府,宝玉自搬入大观园中,身边姐妹环绕说笑,丫鬟小意奉承,且无严父训斥,又无功课烦忧,简直如同入了神仙宝镜一般。因有感而发,做了几首杂诗,也不知怎的流传了出去。他虽学问平平,然而在诗词上却稍有几分歪才,故而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有那一等素爱阿谀奉承的,知道这是荣府公子所作,便抄录出来四处称颂;再一等轻浮子弟又爱那风流词句,便也吟哦赞赏,一时间竟也叫他在京中的这些纨绔子弟里颇有些才名出来了,故而常有那一等人来寻诗觅字求到宝玉头上,也叫他越发得意起来。
谁知宝玉终究是个不爱须眉爱红颜的,这些外务做多了,常与外头那些纨绔膏梁往来寻欢,便也渐渐生了厌弃的心思。这一日正不知为何忽然不自在起来,出了园子又闷闷的,回了园子呢,又不自在。想要找姐妹们玩耍,湘云又不在,宝钗探春并李纨去了王夫人房里说话,独剩迎春和惜春两个,又并不是很贴心的,故而宝玉也无聊了起来。
宝玉这做主子的心里不痛快,他身边服侍的人岂有好的,袭人麝月等百般讨好不成,又不知他心里存着事儿,便只得随他去了。
宝玉离了园子,他身边素有几个得力的小厮,其中一个叫茗烟的素来最知他心意,见状便知道他是无趣了,心里很想讨他欢心。左思右想,因他常与宝玉出去,也结识了不少纨绔子弟家的书童小厮,这些日子以来又频有那一等附庸风雅的上门求诗觅字,倒叫他长了不少见识。因知宝玉素来是被养在贾老太太身边如姑娘一般,又不爱那四书五经,寻常不曾乐意去逛书坊。平日虽读了些诗词歌赋,然而这些书的来源,却也不过要么是家中藏书,要么是采买一同买来充数,或是亲朋好友所赠,因而对外头的闲书杂书一无所知。
因他要讨宝玉欢心,便走去书坊,随意挑了些书坊老板推荐的古今小说,话本,并飞燕,合德等的外传买了许多来,悄悄的给了宝玉来看。
宝玉自小和姐妹们养在一起,那里见过这些杂书,稍翻了了几本便爱若珍宝。茗烟见状又有些害怕,忙叮嘱道,“哥儿万不可拿进园子里去,若叫老太太和老爷夫人知道,我有十条命也不够打的。”
宝玉自然满口答应,只是既得了趣,又如何舍得放在寻常不大出入的外书房里藏着。便悄悄袖了几本入了园子,他又是个少爷,旁人再想不到他也会“私藏”东西,竟也叫他遂了心,把那几本书藏在碧纱橱顶上,自然也就无人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