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单地为了学位和薪水吧?”
白庄生陷入沉思,许久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
他又问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虚拟机的,无论是眼前的一帆风顺,还是日后有任何阻碍,你也是吗?”
决心这种东西对于太年轻的我而言有点陌生,但被自己的导师表情严肃的看着,除了表忠心以外,也没别的路可走。
我硬着头皮点点头,只盼着他赶快回到实验室去,不要再胡思乱想。
——
本来为科学献身的日子应该一直平静下去的,结果两年之后,却出现了件严重的意外,将万众期待的虚拟机从天上打入了谷底——虚拟机之父白原死了,而且是死在虚拟机里,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出事当天白庄生便赶着飞机回去,没有主心骨的实验室自然陷入了恐慌。
我联系不到他的手机,呆呆地上了半天班,就听到暂停研究的消息。
因为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很多本就憎恶虚拟机的人都开始趁机抗议:这个不够安全的机器不仅会消磨意志,而且会把大家拖入地狱!
当全部身心都曾沉浸在一件事情里,就会变得离不开它。
否则人生难免会显得失去意义。
我在宿舍茫然失措了三天,每天醒来仍旧会打开电脑整理数据,只有如此才能够填满空荡的大脑。
幸而老师的电话姗姗来迟,语气仍旧非常平和:“杨乐,抱歉我离开得太突然,现在美国的项目被迫停止,我回不去了。”
“你还好吧?”我不敢质问太多关于自己的前途,毕竟白庄生刚刚失去父亲。
他不过叹了口气,然后道:“你还想继续研究吗?”
我微怔:“当然。”
“来东川你愿意吗,继续做我的助手。”白庄生实话实说:“但你拿不到哈佛的学位了。”
想到在家里翘首以盼我有出息的父母,内心自然迟疑。
白庄生终于显露了丝疲惫:“你慢慢考虑,如果要继续完成博士学业的话,我会把你推荐给更优秀的导师。”
“不!我要继续研究!”我立刻回答。
比起学校里老态龙钟的教授们,我更信任这个仍旧年轻、却前途无量的天才。
白庄生的语气微微放松:“那好,我会安排你到东川的行程,并负责你之后的生活。”
我连忙答应着挂掉了电话。
宿舍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黑色的电脑屏幕上跳跃着没有输入完毕的代码。
望向窗外雾蒙蒙的天空,我不由暗想:东川的天又是什么样的呢?
——
很遗憾,当一个多礼拜后我踏上中国的土地,发现那里的污染比起纽约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庄生难得有时间亲自来接我,轿车驶过的漫长道路两旁,全是尘埃和灰土。
他明显感到抱歉:“下雨时空气会稍微湿润些,但出门总要戴口罩的。”
“没关系,早就百毒不侵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庄生握着方向盘:“这两天先住在我家里,等大学的宿舍调整好,我给你安排个舒适点的单人间。”
“不用了,还是去酒店吧。”我想到要和他的亲戚们相处,顿时亚历山大。
白庄生看透我心中所想:“没关系,除了我妹妹没别人,她说很乐意接待我的学生。”
“麻烦你们。”我赶紧琢摸着旅行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年轻姑娘。
白庄生慢慢地开着车说:“你是少数几个愿意来中国继续研究的,谈什么麻烦呢?少了大家的帮助,我自己也很难开展工作。”
我瞅向他英俊的侧脸,丝毫看不到至亲离世的伤痛。
就好像白庄生的人生中只有虚拟机这个目标,除此之外的任何波澜曲折,都不值得他有丝毫的动容。
值得敬佩,但又……好可怕。
——
那日拜访老师家,是我第一次见到阿福。
她的全名是白福兮,显然来自《老子》里的著名段落。
在之前,我难免认为白庄生的妹妹应当和他同样优秀而光彩夺目,可是忐忑地进到他的家中,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女孩子,才发现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该怎么形容呢?
阿福就像是在玻璃瓶里绽放的小花,一副全然不曾接触世间尘埃,又与世无争的安宁自然。
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有点走神,愣了片刻才打招呼:“你好,我叫杨乐。”
“啊,你好。”她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腼腆,等着白庄生将我的行李箱放入客房后,立刻递过来杯温水:“一路辛苦啦。”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异性,手忙脚乱地接过来,脸有点发热。
不得不承认,阿福是个很让男人有保护欲的姑娘。
“谢谢你支持我哥哥。”她非常认真地说完,立刻就转身去厨房忙碌了。
那种脚步轻飘飘的模样,显得不怎么健康。
我摸摸短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对上白庄生奇怪的眼神。
他忽然开口道:“我要救的那艘船上,就只有她一个人,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