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似乎在看什么。荀长心中一动,忙跑了几步过去:“谢将军,你找着什么了?给我看看……”
却见谢律闻声茫然抬了头,人是看向他这边的,表情却整个儿空洞得可怕。一双一向明亮的黑瞳之中此刻一片黯然混沌,映不出半点影子。
荀长眉心一蹙,骤然转头再看附近慕容纸,看罢袖中一甩,狐面便凌厉回身直直削至夜璞颈侧,锋利的面具边缘几乎要划伤那微黑的皮肤。
“你做了什么?”他眯起眼睛,审视着这皮肤微黑的南疆少主。
夜璞却似乎不怕,笑了两声:“荀阁主果然好生厉害。”
“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吸了这重华泽境的雾瘴却未入心魔的,荀阁主……倒是夜璞见过的第一个。”
“心魔?”
荀长未及思量,便惊觉身边天色骤然风云突变,明明刚才还是午后,却瞬间落得如夜色一般黑漆。抬头一看,空中既无星辰亦无日月,反倒是脚下骨山此刻发出惨惨白光,有如漫天戚戚星河踩在足下一般。
只可惜,全是骨头。
“你这玩的……究竟是什么妖魔道法?!”
夜璞却仍是一脸轻松:“荀阁主莫慌,荀阁主此刻,不过是在夜璞的‘梦’里而已。”
“什么梦里?!”荀长甚觉荒谬,提气便将那狐面往夜璞脖子上一划。他并不曾用多大的力气,却见那人的脖子居然应声碎了,继而整个人都裂成一片一片,笑声却嘻嘻哈哈回荡在身边,久久不去。
“都说了,荀阁主如今在夜璞‘梦’中啊,在这重华幻境之中若想出去,要么就从自己梦中醒来……可惜荀阁主并无梦魇了。那么,只能劳烦您老人家等夜璞从师父‘梦’中回来,再接您出去了?”
“你在哪儿?你有种出来!”荀长循声将那狐面自以为准准砸了过去,却只听到落地之声,空荡荡的别的什么都没有。
“荀阁主莫慌。若是等得无聊,便躺下睡一觉好了,放心,待梦醒了,青鸟残片就找到了,荀阁主在凉王面前必能不辱使命,嘻嘻,嘻嘻嘻。”
……
四下漆黑无人,慕容纸只听得一阵阵诡异的笑。
那是夜璞的声音,却始终看不见人。左右而顾,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甫一回首,却惊见那少年悄无声息突然笑眯眯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他身后,仍无边无尽的黑夜。
“这是怎么回事?这天怎么突然……?夜璞,谢律他人呢?荀阁主呢?”
“师父放心,他们离我们不远,都安好得很。”
“夜璞,你……做了什么?”声音微微发颤,“你快把他还给我!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师父始终……都只记得他一个。”
夜璞扯了一下唇角,似轻蔑是又似是愤怒,眼中情绪汹涌,却终是百回千转硬压了下去。伸手入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青形青玉。
“这个东西,当年夜璞去听雪宫时,曾拿给师父看过的。可师父却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有他的事,无论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师父都一样都不会忘。”
“那块玉,莫非是……”
夜璞没有答,却只问他:“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师父,他究竟哪里比我好?”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盯着慕容纸,握紧手中玉佩,从来这个问题慕容纸都是避而不答,可一日得不到回应,夜璞就知道,自己恐怕就会一日不得心甘。
“告诉我吧,师父!为何一定非他不可?他究竟比我好在哪儿?便是他果真比我好,师父总也告诉我他比我好在哪里吧!师父!您说话啊!”
华丽的宅邸、成群的仆从,人也不再是当年的青涩的少年,而已变得威武英挺、器宇轩昂。
慕容纸原以为如今的三苗少主夜璞,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夜璞。可原来站在他面前的人,却仍是当年那个执着不放的孩子。
“这种事,又哪有什么……好与不好呢?”
他苦笑,心中酸涩乱作一团。
“可就是有好与不好啊!在师父眼中,他就是好,夜璞就是怎么做都是不够不好!难道不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这样的,你有很多处都比他好。”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为什么就不行呢?我也想知道啊。
慕容纸苦笑,这一直是个无从回答的绝世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