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鸿走到她所居住的主院之外,发现屋内的灯已经熄了,估摸着游景早已睡下,便直接回了书房,却不休息,而是对着大锦朝的地域版图发愣。
每一个被他们占据的州府,她都用朱砂细细勾勒过,如今加上杨戎新打下的州府,大锦疆域,他们占据了近四分之一。若再加上众多西部部落,归属于她的地域,相当于康平帝治下的半壁江山。
金鸿修长苍白的指尖,轻轻划过黍州之地,从这地方运粮,虽然较之东南三府远些,可是若从水路走,所经之地都非大锦的防守要地,且一路都是顺流直下,倒也方便。可是想到那隐郡王的交易条件,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莫大……”
“主上?”
“你听到了吧。”
“是的,主上。”
“恩……”金鸿轻轻一应,犹如自言自语,“任何一个人,居于本王之位,都不该放弃如此交易。”
“主上,心若明镜。”
金鸿瞥了眼莫大抿唇浅笑,若说除了游景,她还信任谁,那这人非莫氏四姐妹莫属,尤其是莫大,胆大心细,深得她心。她袖下的手交握在一起,一手摩挲着另一手晚上的镯子,轻轻转着圈。莫大说,他们姐妹是这只镯子召唤而来,这样奇怪的言辞,她竟然深信不疑。
金鸿踟蹰了片刻,念叨了句夜长梦多,便又出了书房。
自金鸿离开之后,乔暮阳便独坐在椅中,睁着眼等天亮,也在等金鸿的答复。
他睡不着,尽管他整个人疲倦地仿佛可以一睡不起,可是他还是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那一晚的事情,就一遍遍的在他脑海里回旋。启年不止一次说过,人心难测,他也时刻谨记着,没有启年在身旁,他做事总是给自己留个余地,对谁都留一个心眼。
可是纵然他再提防,终究比不过秦流风的翻脸无情、心狠手辣。他搬离郡王府后,怕出事连累沈墨,便去了顾家别院梅园居住。他本觉得这也不过是他多心了,他与秦流风虽非真正的兄弟,可这几年的相处,总还有那么些情宜在。
可谁想,第三天晚上,就出了事。一拨黑衣人闯入了梅园,梅园中虽还有些他自己的侍卫,可这些人碰到训练有素的杀手,抵挡不了几招便纷纷被杀。沧澜武艺高强,可若护着他与祈儿也无法周全。于是,他便让沧澜带着祈儿逃离来找游景,他自己则带着可欣、可卿还有一些幸存的侍卫,引着黑衣人逃向另一方。
可欣、可卿堪堪带他脱离黑衣人的追杀,空中便传来一阵厉啸。
“小公子被抓了。”
他不解的看着可欣,两人却忽然跪到他的面前,“主子,自古忠义不能两全,请恕我等不能再护你左右。”说罢,两人便饮剑自刎了。
那一刻,他浑身发寒,原来这一切都是秦流风与闵九娘的安排。可欣、可卿虽已认他为主,可到底,他们仍是金海国的人。
祈儿被抓,他又怎能独自逃命?他暗藏在城外林间,本想找个机会进城,用最后的筹码,换回祈儿,可谁想,他等来的,竟是作为大锦使臣的乔品言!然后就传出秦流风与金瑞霖合作的消息,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又衔接的这般天衣无缝。可想而知,这一切早就在秦流风的计划之内。人心叵测至此,他除了自嘲自己以为的兄弟情谊,还能说什么呢?
乔品言离开的时候,多了一辆马车。都说父子连心,他分明能感觉得到祈儿就在那辆马车之中。那马车车帘被人从内掀起,虽只一闪而逝的露出半张面孔,但是他能确定,那是沧澜。看到沧澜,他更能确定祈儿也在。原来秦流风竟然用祈儿为筹码,与金瑞霖合作!
想到此,他便打消了去见秦流风的念头。秦流风既然用祈儿为筹码,那么他必然也早已把梁王金鸿就是启年的事,透露给了金瑞霖。所以,他一路辗转,直奔启年而来。他已无法相信任何人,只有启年……可他又怎么才能令她如他一般信任他?即使暂时无法解开傀儡术与魂蛊的束缚,至少要令她相信他,令她愿意帮他救回祈儿。
在这寂静的黎明前夕,突来的叩门声直接把乔暮阳惊得站了起来,如惊弓之鸟般问道,“谁?”
“是我。”
乔暮阳不知道,为何他听到这样简短的一句答复,干涸的眼睛会突然决堤一样,泪如泉涌。
金鸿站在门外,久久听不到回答,心想着,也许他已经睡下了,不便相见,便直接在门口说道,“我答应你的条件,孩子本王已命莫大连夜带人前去营救,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商议。”
“梁王。”
“嗯?”
乔暮阳不敢开门,不敢在自己如此脆弱无助又喜极而泣的时候,去见她。他怕他会忍不住想扑到她的坏里,想与她紧紧相拥。他到底还有理智,到底还记得,这时候是她,还不是他的启年,而是高高在上的梁王。他不想让她轻看了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如此随便又不自爱的男人。他背抵着房门,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头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梁王,即使所有人都不可信,可我愿意信你。我现在衣衫不整,不便相见,明日一早,我便把商号信物双手奉上。”
金鸿抿着唇,望着门上的背影微微一笑,“必不负君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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