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灵毫不怀疑他的决心,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从头凉到脚。可下一瞬,她蓦然忆起当年沙州折冲府内那两大箱子血糊糊的人头,外城廓乡民的哀嚎犹在耳畔,浓重的血腥气犹在鼻端,还来不及忆得更细些,康达智一门的惨状骤然冲入她脑海中。
前一息浑身发寒似冰,下一息便与直冲上头的怒火相撞。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猛站起身,一挺肩膀直撞上贺鲁的下颌。
贺鲁猝不及防,手指一松,刹那的失神,金簪已然到了风灵手中。
她不假思索地握了尖锐的簪子直直地刺向贺鲁的眼睛。
金簪在贺鲁的瞳仁前不及一寸处倏地停住,风灵凝视着簪子尖端闪出的冷光,紧咬着后槽牙要将手腕朝前递送,仅仅一寸的距离,却教贺鲁钳制住了手腕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纤细的手腕骨在他手掌的握持下,犹如脆枝,时刻能教他折得粉碎。
她动作虽迅捷又出其不意,气力上却输了一大截,身子又不甚灵便,屏息抵抗了片时,终是抝不过。“当啷”一声锐响,簪子落到了地下,没了簪尖的威胁,贺鲁立时便活泛开来,不过三五招内,便将她抵在桌案边。
“贱妇!”他暴怒如雷,一脚踏住她膝弯,踩着她的腿膝在地下碾压过,一手钳了她的一双手腕抵在她后背,一手揪了她的发髻猛向后拽过,迫使她仰面挺身,她发间的细小发钗隔着发丝扎入他手掌,他竟浑然无觉:“恨不能挖开你胸膛一观,你可是个无心无肺的,本汗待你如此,就换得你歹毒谋命?”
风灵肚腹中一阵翻搅,她双手受制,无法护住肚腹,心里头一阵哀凉,抱定了与腹中孩儿一同赴难的决心,反倒没了惶遽,也无力再扎挣,只平淡道:“论说歹毒,我怎及你万分之一。”
贺鲁的目光自她的头顶笼罩下,盯着她沉静的眼眸望了一会儿,顺着她微翘的下巴滑落至脖颈,因她仰着头,脖颈下的夹絮襦衫领口微开,露出一截子细柔皎洁的肌肤来。他忽然弃开紧拽在手里的发髻,带着斑斑血迹的手掌猛地向她的领口扯去。
风灵拧着身子躲闪了两回,他便索性放了制住她手腕的手,双手一齐抓住了她的衣领,一面阴仄怪笑:“你这话说得不错,要以歹毒论,恐你只见了万分之一……”
风灵抬起胳膊想要将他撕扯衣领的手推开,用了几把劲皆是无用,反激得贺鲁愈发张狂,干脆一手抓握住她的脖子,阻断她的呼吸。
借着他一只手掌暂离的时机,风灵慌忙探手入衣领,从里头拽出一条银链来,使劲一扽,扯断银链子哆哆嗦嗦地高举至贺鲁眼前。
这条银链子仿若一盆冰水,兜头浇淋向贺鲁,他一个激灵,骤然从愤怒与欲望交织燃烧的火团中抽离出来,呆怔了几息,连步倒退。
风灵揉着生痛的脖子,不敢将那银链子放下,“贺鲁!亏得你还认得此物!”
银链的一端悬吊着一枚弯如新月,色泽微黄的包银小物件,随着风灵颤抖的手腕不住晃动。
“狼牙……狼牙络子……”贺鲁瞪着眼,不可置信地呐呐问道:“突厥族人的圣物,怎在你身上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