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青春期与更年期的冲突这时根本无法调和,战争规模很快扩大。”
“三口之家,两名成年人的压倒优势,看似一切尽在掌控,却往往事与愿违,结果常常与其一厢情愿的「为你好」相反,而这不断重复的无用甚至有害的恶性循环,层层叠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以往,必输之局,我都会主动认怂,毕竟投降输一半嘛。”
“但这次,确实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尝试用胳膊举起手腕,但左手仍是毫无知觉,瘫软着。”
“那一刻,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就那么冷冷地注视着逐渐暴躁的他们。”
“然后,出乎意料地,一个耳光打了上来。”
“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渐入佳境。”
王昊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在他们终于发泄完之后,我走了出去,走上楼顶天台晒月亮。”
“其实我很困惑这场教训的意义,更不解一本开学即被废品收购的寒假作业,怎么就能上纲上线到,就算孩子今后左手残疾也在所不惜,抑或者就这么鲁莽地突破了打人不打脸的文明底线,毫无顾虑未成年人的内心感受。”
“望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我能莫名感到一丝荒诞。”
“好巧不巧,又来了位朋友晒月。”
“很庆幸不是我的父母,而是邻居兼同学小叶,同款红肿。”
“在我回头与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我们都笑了,龇牙咧嘴,哈哈大笑。”
“万事几时足,日月自西东。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
“我们平静地并肩坐在水泥地上,就那么痴痴地只是望向夜空。”
王昊浅浅笑道,“原先我并不期待有人能同我一起上天台晒月亮,但没想到,竟会有人在这相同的时间和空间里为着同样的目的与自己相遇。”
“这大概就是,在如此荒诞的世界中为数不多能带给我们欣喜与慰藉的事情。”
他的双眼逐渐明亮,“《湖心亭看雪》其实也是类似的事情,明朝灭亡后,张岱消极避居,穷困以终。此文便是他在清代初期写下,以此追忆自己明末时的一次独行。”
“张岱身为故国贵公子,出生世家大族,祖上三代进士,曾祖父还是状元。前半生纨绔风流,后半生名士风骨。”
“少为纨袴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这段口语化的文言,便是痴人张岱于《自为墓志铭》中的自述。”
“他的文字短且快。古文适合婉转细腻,能把文言节奏写快的很少,像张岱这样下笔如飞、手起刀落,还能保持风韵的,实属罕见。”
“他一派痴气,完全无视前人文章规则。写这篇墓志铭时已是耄耋之年,笔下不仅没有文人腔,更无龙钟老态,还是满满少年真气,一副浪荡公子的霸道。”
“张岱有句名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
“这里所说的癖与痴,就是放纵自己去一往情深地热爱。”
“凡是那个年代能玩的,没有他不爱的,而且从不节制。他说自己爱吃爱喝、爱纵情于梨园青楼,就连好色也是,世人眼中分道德高下的东西,他偏要放到一起说。别人好意思干却不好意思承认的事,他偏要刻到墓碑上给子孙后代看。”
“好一个游戏人间!”
王昊兴奋得春光满面。
谢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震惊于平日里不学无术之人的博闻强识,却又丝毫不愿服输地再次开杠:“如果放到现代社会,这就是违法犯罪!”
王昊因再次被谢海打断,十分不爽,但在听完问题之后,却又立即沉静了下来:“我认同你的说法,这样的行为如果放在现代社会,确实属于违法犯罪。”
谢海懵逼,结结巴巴道:“那…那…那…”
王昊严肃又认真,询问道:“那什么?”
谢海想了又想,头昂了又昂,终于找到突破口:“那你喜爱一个这样道德品质低劣的违法犯罪之徒,现在还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公开介绍并推崇,不可笑吗?不可耻吗?不该被制止吗?符合做人最基本的道德规范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以后一定会步入他后尘的!你知道吗?!”
王昊气笑道:“道德标准对于不同时间不同空间里的每一个不同的个体来说,都存在着差异,如果你觉得我的行为不当,践踏道德或是触犯法律,你大可以去曝光或是起诉我,这是你的自由,但请你原原本本还原事实,任何恶意歪曲都将造成诽谤。”
“如果觉得古人犯今法不可原谅,可能是高估了人类这个物种,按照这种完全无视认知发展和政治需要的混蛋逻辑,你,谢海,你的每一位先人或后人,都已经或即将违法犯罪,你的每一个基因片段都已经或即将肮脏污秽。未来人穿越回来,便可以自以为是的指点江山、断人好坏?外星人来到地球,便可以正义地按照他们的伦理道德、法律法规肆意制裁?”
“而且很奇怪,为什么总有人,会指着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伟大艺术作品、科学成就,无脑抨击创造者的人性丑陋。无视时代背景、身处环境,无公德、私德之分,毫无意义的,只是宣泄垃圾情绪。他们除了道德之外,便一无所知。殊不知道德只是一种,不断改变的,限定时间、空间内的,特定人群的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和规范而已。浅薄的说,可以理解为一种以意识为存在载体的高阶工具。”
“方方正正的流水线生产作业,似乎很难创造出些什么,如果安分守己其实也还好,但许多人因科技快速发展信息爆炸而莫名信心爆棚,多群乌合之众分别抱团取暖,最无能之辈站上历史舞台,开始指手画脚,大谈道德与意识,自我陶醉于所谓行善,却浑然不知从长远来看其实是在作恶,如此反复,人类的末日还会远吗?”
话音刚落,除了正沉湎于浓浓情绪之中,闭着眼睛默默哀悼的王昊以外,一切都静止了。
意料之中的叫板始终没有到来,愁容满面的少年疑惑地睁开了双眼。
他惊讶地发现老李那条持续晃荡的二郎腿停留在了一个奇异的位置,而谢海那根因气急败坏而无比凸出的愤怒鼻毛竟也不再颤动。
时间似乎被静止了。
王昊抬头,默默注视着教室后方灰白墙面上的漆黑石英钟。
秒针一动不动。
他抬起手腕,却又发现自己电子手表上的时间还在正常流动。
少年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便又闭上了。
他默默走下讲台,直直冲向班长谢海。
就在王昊他那毫无保留、使尽气力的直拳刚刚接触到谢海高昂头颅的时候,一道少年感到完全陌生,却又似乎十分熟悉的清冷女声倏尔响彻其脑海。
“精彩的演讲,「星尘共鸣值」高达百分之九十二点八,「自由意志」占比百分之九十六,「格局」之大远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类。不破不立,恭喜你!传说级隐藏任务「自为墓志铭」即刻开启,「荧光系统」预计于三分钟之内正式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