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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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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爱就是做一大半俗事,再做一小半浪漫的事。

    【45】

    这是,第一次牵手。

    原来他们的体温是这样的相近。

    手掌相贴的那一刻,她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先她一步移开视线。

    林绛感受到了,他的手心湿湿的。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到了香江城门口,林绛扶外公上楼,许是觉得麻烦江为风太多,外公说什么都不让他再下车。

    江为风只好在车里等,眼见着女孩的背影渐渐匿入绿植丛中。

    外公在拐过灌木丛的下一刻顿住:“我不要你送了,我自己上去。”

    “您这又是怎么了?”林绛拖着老人的胳膊不肯放手。

    外公佯装生气:“我虽然年纪大,却还没有老糊涂。我刚刚当了一路的电灯泡,你俩都没好意思说话……

    “人家小江平时不爱讲话,看着是酷酷的,但以外公的经验来看啊,这孩子一看就是脸皮薄,不爱表达,刚刚我老是逗你俩,他肯定害羞了,你快回去哄哄人家啊。”

    这……

    她哄他?

    十分钟后,林绛若有所思地坐在副驾驶上,盯着车窗前那朵摇头晃脑的花出神。

    江为风不动声色地用右手牵起她的左手。

    林绛愣了一下,旋即面红耳赤。

    “你干吗?不好好开车?”

    “害羞了?”

    “……”

    江为风字典里怎么可能出现“脸皮薄”和“害羞”的字眼呢?他那份或许早在一开始就丢进她的字典里了。

    要不然,怎么只是牵个手,她便脸红如发烧。

    “这两天有空吗?”他问道。

    林绛缓了缓心神,迟钝地想了想:“不一定,怎么了?”

    “郑姨想喊你回家吃饭。”江为风扭头看她。

    林绛回望过去:“郑姨……知道了?”

    “知道了。”谁知话音未落,他就抢先回答她。

    他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甚至,在你之前。

    林绛咬了咬唇。

    “怎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她,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还不好意思?”他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林绛低了低头,好半天也稳不住心神,但嘴巴反应总是快一分:“没有,我晚上一般都有空的。”

    江为风听罢,侧过脸,默默地笑了。

    林绛透过车玻璃,看到了他脸颊上的小酒窝。

    这顿饭定在一周后。

    倒不是林绛事忙,而是江为风的综艺节目敲定,还需要公司开会,反复对接工作。

    这两天,林绛的日子过得按部就班,但因有个约定在,心里总挂着个念想,那心情大抵如《小王子》里讲的那样: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第二天一早,林绛接到视频电话。

    “行啊,这个江为风,背着我干了这么大一事儿。”

    成明昊开门见山,咬牙切齿。

    林绛笑了:“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成明昊那边大约是傍晚七点多的样子,他在街边的比萨店吃饭,灯光照得他的侧脸像一幅剪影,颇有艺术气息,可他一开口,这些就全崩了:“我不管,到时候你们结婚,我要去抢亲的。”

    林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欢迎你把江为风抢走,让我一个人结婚。”

    成明昊愣了两秒:“好吧,你是被他带坏了!我呢,也算是输给你们了。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后,你俩要好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林绛说:“没问题。”

    她想了想又加上:“我有故事,还有酒,都管够。”

    成明昊在那边笑得岁月静好。

    挂了电话后,林绛约了王佳倩看电影。

    《加勒比海盗5》还在上映,林绛对这类片子一向没有太大兴趣,王佳倩却看得津津有味,吃了大半桶爆米花。

    电影散场后,她们两个姑娘坐扶梯去四楼买奶茶。排队的时候,王佳倩去一旁打电话,林绛则如临大敌地盯着徐名娟刚发过来的轰炸短信:【你和那位姓江的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猜就是外公又多嘴了。

    林绛装没看到,把小票给店员,打包奶茶。

    她喝杨枝甘露,王佳倩喝的名字太长她记不住。

    下楼的时候,王佳倩心情不错,说是某个App的广告位谈下来了,省了10%的宣传费,末了还不忘关心她:“你和‘听见’签约了吗?”

    这事儿不说林绛倒是快忘了。

    “签了,和编辑聊了不少,也通过几次电话,合同从北京寄过来,大概这两天就到。”

    王佳倩听罢,忙说:“我姐妹儿就是厉害。”闹着让林绛请客。

    “怎么就是我请客?你广告位谈下来不值得庆贺?”林绛哪里肯中这个圈套。

    “拜托,你这事儿可比我这事儿值得庆祝多了!”

    两个人像学生时代爱斗嘴的少女,“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有车子朝她们按了喇叭。

    闻声,林绛和王佳倩都将目光投过去——秦照一身西装,显然是刚应酬完,他一只手臂正抵在车窗上,探出身子叫她们。

    “你们两个好姐妹还吵架啊?”秦照问道。

    “好姐妹才吵架嘛,是不是?”王佳倩坐在副驾驶上,扭着身子向林绛撒娇,显然没把刚才的事儿放心上。

    林绛故意装腔,疑惑地瞪着眼睛:“谁呀?谁跟你是好姐妹呀?这车里没别人了呀。”

    惹得秦照哈哈大笑:“好了好了,这请客嘛,我来请好不好?林绛,你想吃什么?”

    透过后视镜,林绛正对上秦照的眼,对方正看着她,眼里袒露笑意,却不知为什么令她有些想闪躲开。

    “你什么意思啊?”王佳倩的话语声拦截住秦照的目光,“你就只请她啊?”

    秦照又看了眼后面,目光很快移开,笑嘻嘻地拉住王佳倩的手:“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肯定都去啊,再叫上周婉,保准你们吃饱。”

    “这还差不多……不过才不要你请呢,花你的钱,不就是花我的钱啊?”王佳倩哼了一声,撒娇似的。

    ……

    林绛只听前面二人一唱一和的,暗自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有消息未读,她忙点进去。

    J:【到家了吗?电影好看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立刻踏实起来。

    她回复:【马上到,好看。】

    江为风正开着会。

    张益嘉在白板上画着箭头,把内容复盘,给大家理思路,定任务。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嗡”的振动了一声,大家都往江为风那边看过去。他没什么多余表情,勾勾手示意大家继续,拿起手机一看,嘴角不自觉勾起来,回了个:【等我电话。】

    这几个动作完成下来,不过10秒。

    待他回过神,赫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身上。

    “我脸上有字的话,你们就继续看。”江为风抱胸,转头看白板。

    张益嘉玩味地笑:“铁树开花了?”

    话一落,惹得底下的人都笑起来。

    “错!”笑得最大声的顾翔高呼,“风哥这是名花有主!哪是什么铁树开花,会不会用词啊?”

    “你会不会用词啊?这叫名草有主。”有人碰了碰顾翔手臂。

    江为风看着几个人胡说八道,面上一直冷淡严肃没多余表情,就这么沉默着不给反应,惹得几个没心没肺开玩笑的人,慢慢察觉出气场不对劲。于是偌大个会议室,一下子就静默了下来。

    江为风用余光看了眼手表,知道工作流程细则基本敲定,于是收拾了东西,起身便走。

    进了办公室,他又点出微信来看,对方还没回消息。

    他不知道怎么了,又想起刚刚会议室里几个人调笑他的样子,蓦然低头笑了声。

    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江为风乐了,谈恋爱真是延年益寿。

    他打电话给她时都挂着笑。

    秦照准备先送林绛回公寓,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他把车子停在马路另一边,林绛下车说再见的时候,有电话进来。

    她想都没想就按了接听,边过马路,边听江为风讲:“工作敲定了,23号开工,分两批录制,第一批通告到7月3号。”

    他交代得事无巨细,林绛听得也仔细。

    最后,他说:“晚上我给你带夜宵回去。”

    林绛说:“好。”

    挂上电话的那刻,林绛想起徐名娟和林伟,从前林伟出差时也是这样,会将要去哪里出差,见什么人,什么时候回来,都一一念给徐名娟听。徐名娟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还叮嘱他要带哪件衣裳,配哪条领结。

    事实上,平凡日子烟火气,生活中的俗事夫妻,大多不常言爱,却能够变着法子告诉人们什么是幸福。

    徐名娟和林伟是。

    郑萍和江河也亦然。

    去江为风家吃饭那天,林绛准备了很久,但折腾半天,最后也只是化了个淡妆。

    后来江为风开车来接她,她却还是怕妆太浓,紧张了一路。

    江为风家在地段很好的老小区。

    林绛刚到门口就闻到饭香,江为风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讲话,两位长辈便从厨房一前一后出来,围裙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可爱熊。

    “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两个人讲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话。

    这大抵是所有人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开场白。

    林绛把几个礼盒放在一旁,忙说:“没带什么东西,您别客气。”

    客套了几句,郑萍去厨房看菜,林绛便跟着江为风进屋坐。

    江河要倒水,被江为风制止了,说她不爱喝这个,又从冰箱里掏出两罐可乐来,开了盖,放在她手里。

    这期间,林绛一直在打量这间屋子。

    江为风家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客厅温馨且干净,墙壁上挂着古香古色的梅兰竹菊四幅壁画,靠近里面的柜子上摆着玉器、红珊瑚和檀木挂件。靠近窗的位置还有扇屏风,后面是煮茶的茶几。

    林绛喝了两口可乐,小声对江为风说:“还好我没买洋酒过来。”

    江为风笑道:“你那茅台,说实在的……”比洋酒还让我爸下不去嘴。

    林绛问:“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了压力,以后结婚了怎么养得起大小姐啊。”江为风笑得特不正经。

    林绛伸手就捶了他一下。

    “吃饭了,”郑萍端着一盘炒菜放在餐桌上,又去喊两个人来吃饭,恰好看到林绛的拳头捶到江为风胸口,一时无措起来,笑问,“我是不是喊得不是时候?”

    林绛哪听得了这样的话,脸不自觉便红了,忙起身去帮郑萍摆碗筷。

    这一顿饭吃得也极不自然。

    两位长辈倒是极好的,没有同她之前设想的那般问东问西。

    可问题就出在江为风那儿……

    【46】

    江为风倒也老实,坐在她旁边一直默默地吃饭,嚼得极慢,对长辈们与她的对话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可江河和郑萍每说一句“多吃点,别客气”,江为风就一声不响地往她碗里夹一次菜。偏偏对面的两个人还乐得看这种场面似的,一直不停地劝道:“别停筷,就和自己家一样。”

    最后将她喂得直不起腰。

    好容易吃完了一顿饭,林绛说什么也要帮郑萍洗碗,争执了两句对方倒也没再客气。

    进厨房后,郑萍说什么也不让林绛沾水,于是林绛便在一旁接过洗好的盘子擦净。

    郑萍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讲话:“他到底还是把你追到啦。”

    “你不知道,为风他很少要我过问他的事情的,更别提帮忙了,但你是例外,”郑萍洗碗的动作没停,“他是真的对你上心了。”

    林绛擦拭盘子的手顿了顿:“他找您帮忙?”

    “他没跟你说过吧?”郑萍说着话,扭头对林绛一笑,“我一猜他就没跟你提。”

    郑萍洗好最后一个碗,又去拿筷子:“别的不说,就你家那地址,就是他托我打听的。”

    林绛呆在原地。

    她紧抿着嘴,半天都没说话,只觉得鼻腔酸酸的,她忙仰头,抑制眼泪流出来。

    屋里的灯是橙色的,打在人身上,莫名有种眷恋感。

    林绛在厨房帮郑萍收拾,江为风则跟着江河去客厅给花浇水。

    过了一会儿,两边都忙完了,江为风领林绛去他卧室坐。

    江为风的卧室不大,大物件只有床、衣橱和一张并不算大的桌子,但男孩子的玩意儿不少,滑板和篮球都堆在一角。

    江为风关上门,走到林绛身后,紧紧抱住她。

    好像只有拥在一起,才能真实地感受到彼此真的存在于身边。

    林绛心都麻了。

    “刚刚和郑姨都聊了什么?”

    她听见他这样问,却不打算回答他。

    林绛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儿,这令他眷恋无比,他凑近狠狠嗅了一下,闭着眼睛特腻歪地笑了,悠悠地说:“你心跳好快啊。”

    林绛被他圈得动弹不得,闻言更是害羞,忙挣开他。

    她兀自往前走了几步,坐到床沿上,才哼哼唧唧地开口:“你还好意思和我开玩笑。”

    此话一出,轮到江为风怔了:“怎么了?”

    他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她,谁知她竟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想。”

    这一眼颇有撒娇的意味。

    江为风乐了,走过去坐到林绛身边,长臂一伸又揽住她:“让我想想啊……”

    他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样,半天才说:“哎呀,想不起来。要不我补偿你?”

    林绛伸手又要去捶他,被他先一步制伏,三下五除二就推倒在床上。

    “江为风。”林绛脑海里有一秒的空白,第二秒她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境地——又是如此被动,被他居高临下审视、试探、哄骗着的地位,于是,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后,他真的停了。

    “不闹了。”江为风说着,翻身与她并排躺下。

    好一会儿,他们都没什么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江为风起身,关上灯放了音乐,然后又躺在之前的位置上。

    窗外的光照进狭小的一隅,灯上的琉璃被照开了花,窗棂的阴影和玻璃折射的光仿佛时光的琥珀,照到他们脸上。

    林绛轻轻碰了碰他:“什么歌?”

    江为风说:“MoonRiver。”他讲英语还是那样好听。

    “好听。”

    这首英文歌很短,只有两分钟的样子,结束之后放的是邰肇玫的《墨绿的夜》。

    “你墙上怎么都没有贴海报?”林绛转头问江为风,“我记得你们爱篮球的人,总爱贴个艾弗森或者科比在墙上。”

    江为风闻言皱了皱眉:“是吗?可我不爱打篮球。”

    林绛顿了顿:“可你打得很好。”

    她记忆里的篮球场,总少不了他这道风景的。有时候借口去超市,从球场路过,但凡是他在,总有女生扎堆,时不时进一个球,呐喊声响得足够掀起地皮。

    他体育好,打篮球更好,几乎整个年级的女生都知道。

    “还行吧,水平也就那样,比沈宴好一点点而已。”江为风看似漫不经心。

    林绛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于是笑了笑,还往她身边凑了凑:“刚刚为什么生气?”

    “还不是你……撑死我了。”林绛嘟囔一句,颇有孩子气。

    惹得江为风笑出了声:“这样啊……”

    林绛面一热,知道他又要调笑自己了,忙扯开话题:“那叔叔和你聊什么了?”

    江为风扭头看她,没说话。

    可就在林绛以为他真的不打算回答的时候,他又转身换了个姿势侧卧在床上,脸凑在她肩窝处,手搭在她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夸我眼光好呗。”

    林绛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许是因为这个她才笑了:“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嗯……”他卖了个关子,又朝她那边凑了凑,“怎么讲?”

    “我们在一起还没多久,我就上你家来了。”林绛说话时乖得像只小狗狗。

    江为风吻了吻她的头发:“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江为风顿了顿,林绛抬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时间不该这样算,”他很耐心地解释,“从动心的那刻起,我就该带你回家了,所以你说你让我等了多久?”

    林绛眼一热,心都不会跳了。

    这会儿,她呼吸变慢了,可刹那间,又变快了。

    原本相爱就是超越时间的事情才对,可林绛哪有心思再去做计算题。

    她正这样暗自想着,谁知他却将手臂搭到她身上来。

    林绛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之下,她胡乱抓过他的手臂,试图把他赶走,忙说:“太快了。”

    他坏笑着说:“还没到快的时候。”

    她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羞得直咬嘴唇:“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的声音像睡着一般,又或许是被歌声冲淡:“要是这么躺到地老天荒该多好。”

    “谁要和你躺一起!”林绛羞答答地小声说。

    “你说,年轻的时候躺在这里听歌,到七老八十了,翻个身都难的时候,还这么拥在一起躺着听歌,到时候心情会不会不一样?”

    江为风喃喃地说。

    林绛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让她愣住了,有一股暖流划过胸口,林绛忍不住朝他靠了靠:“心情会不一样,但人是一样的。”

    就像月光每一天都是新的,可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一首歌唱完,他便拉她起来了,打开灯,她的神色被他尽收眼底。

    春色不掩,羞涩未褪,但很安然。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你放心。”

    林绛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不同意,我不会乱来的。”

    林绛发现,最近她好像真的很爱脸红,闻言她就悄悄红了脸。

    这抹红一直被带到回家的路上。

    林绛从包包里取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问江为风:“刚刚郑老师他们没看出什么吧?”

    江为风认真盯了她两眼后才说:“悬。”

    林绛呆了两秒,在看见江为风侧脸若有似无的酒窝后,笑了。

    【47】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闲聊着。

    到万达附近时,林绛忽然想吃荔枝了,便叫江为风停车,她下去买。

    她对着新鲜的瓜果垂涎欲滴,问老板到晚上了,荔枝能不能便宜些。老板操着方言说不讲价,又说她手上拿的是下午才到的新鲜货。

    林绛这个人生活经验匮乏,哪里看得出老板有没有诓她,只好装作在挑拣的样子,浪费了些时间才说那我要一点儿吧。

    付钱的时候,她遇到了沈宴。

    林绛拎着袋子,站在榴莲区,沈宴则站在果切区,而他身后的女孩,正巧站在她刚刚站的位置选荔枝。

    林绛想了想,走过去,叫了一声:“沈宴。”

    女孩比沈宴先回头。

    林绛目光一滞,与女孩四目相对,互相打量。

    然后,沈宴无意错身,挡住了这两股视线。他面向林绛,说道:“好巧。”

    林绛没接话,而是看向女孩,笑着问:“你女朋友啊?”

    沈宴明显噎了一下才点头:“是啊,没给你介绍过,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张骄骄。”他笑了,笑意却未抵达眼底,“骄骄,这是我……邻居兼发小,林绛。”

    那时候林绛以为张骄骄的“骄”字是娇媚的“娇”,还以为她是人如其名,长了一张略带稚气却娇媚的脸。她留着齐刘海扎高马尾,不笑时很像个脾气不好又爱恶作剧的小女孩儿,笑起来却又莫名有股小女人的气韵,直勾人。

    张骄骄伸出一只手来,招财猫似的同林绛打招呼:“你好。”

    林绛淡淡笑了笑,点点头说:“那我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沈宴没多问什么,而是说:“好。”

    张骄骄还是摆出那股子娇艳欲滴的笑:“姐姐再见。”

    林绛回车里的时候,江为风正在打电话,听话音是顾翔。林绛知道顾翔是他经纪人,于是静静等他把电话打完。

    林绛想着张骄骄的脸,莫名觉得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收回心思,慢悠悠地剥了颗荔枝,第一颗自己先吃了,尝了很甜,于是又剥了一颗送到江为风嘴边。

    今年的夏季好像比往年热,才六月上旬,烈日却能把人烤化一般。

    林绛是在六月十一号这天收到“听见”的签约合同的,第二天周一,她上完课,下课去附近的打印室扫描文件,随后又邮递了一份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便去门口的树荫下等江为风来接。

    她拿手机给沈宴发短信:【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沈宴秒回:【最近有个案子比较棘手。】

    林绛一时没想好回什么,正对着手机删减语句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她面前。

    林绛一开始以为是搭讪或黑车司机,也没抬头,便往后退了一下,谁知那车的窗户摇下来,有人准确无误地叫了她的名字。

    “林绛。”

    林绛蓦然抬头。

    见到来人,林绛眨了下眼:“程云川。”

    这不是时隔多年的第一次再遇,林绛又看了一眼面前女人的紫色衣衫,想起那天午后在商场的匆匆一瞥,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好久不见,你好像没什么变化。”程云川淡淡地笑着,双眸一直盯着她。

    林绛闻言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倒是变得更漂亮了。”

    “你客气了,”程云川拨弄了一下头发,叹了口气,“在等人?”

    林绛点点头,看到了程云川手腕上清晰的抓痕。

    程云川仿佛察觉到了,忙放下手说:“不小心弄的。”

    林绛目光愣愣的,“嗯”了一声。

    “嗯……可以加一下微信吗?”程云川问。

    林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心神稳了又稳,才说:“抱歉。”

    程云川听她这样说,静静盯着她好几秒,后来倒也没坚持,大方地笑了笑,说道:“没事,那有缘再见。”

    成年人就是有这点好处,界限分明,进退有度。

    可是为什么。

    林绛却觉得如鲠在喉。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绛想了又想才把遇见程云川这件事说给江为风听。

    江为风正小口吃着饭后冰激凌,没什么反应。

    林绛努努嘴,也学他那样吃起来。

    他一看,眉开眼笑。

    真是冤家。

    吃完饭,江为风回公司。

    林绛要到香江城去。

    徐名娟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回家,她实在避无可避了,明知道是枪口,也要视死如归地撞上去。

    林绛一回家,徐名娟电视也不看了,就拉她进卧室,搞得外公和爷爷面面相觑。

    徐名娟搬了林绛的椅子坐下来,抱胸好整以暇看着她。

    林绛顿时就投降了,只得如实说道:“我和江为风谈恋爱了。”

    徐名娟听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问道:“谈多久了?”

    “二十二天。”

    徐名娟沉默了一阵子:“你郑老师知道了吗?”

    “知道的,江为风一早就说了。”林绛乖乖的,就像做错事等着罚站的小朋友。

    徐名娟闻言,淡淡地笑了:“看样子你们是动真格的了?”

    林绛心一跳,抬眼又敛眉,坚定地点头。

    徐名娟没多说什么,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改天领回家吃个饭。”

    林绛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未来清晰又明朗。

    然而,静谧温柔的气氛维持了不过两秒……

    徐名娟一拉开门,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惊得林绛头发都竖起来了。

    “爸!你们干什么?!那么大年纪还听墙脚!想吓死谁?”徐名娟女士暴怒了。

    惹得两个小老头面红耳赤,互相指责。

    “我都说了嘛,老林,不要听不要听,你非不听呢……”

    “什么意思啊,徐大壮,明明是你自己要来听的!”

    徐名娟闻言攥紧了拳头,狠狠一跺脚,又是一嗓子:“够了,你们全都给我去客厅老实待着!”

    两个小老头憋着话,想说,张张嘴又委屈地闭上,最后只好死心地跟着徐名娟的步子走去客厅。

    林绛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发热。

    林伟说:“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你妈降万物啊!”

    林绛“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然懂老妈的唯有老爸。

    六月中旬,青城又开始进入台风期。

    小时候,林绛以为青城从来没有过台风,长大后才知道,台风来时不刮风,而是下雨。

    这几天暴雨时来时歇,刚刚才停,这会儿远处又响了个闷雷。

    她坐在电脑旁认真工作,前两天编辑审核过的稿子又发给她二改,于是一坐就是一下午。

    傍晚时,王佳倩打电话来,说周婉从外地出差回来,问林绛要不要约。

    三个人在步行街碰面吃路边摊。

    夏日最少不了烧烤和龙虾,周婉又做主开了三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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