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不吃饭,我困了,要睡觉,想关上灯。”小西平静地说。
“这么早就睡?”张嫂诧异地说:“才八点多。”
“嗯,我困得厉害,想现在就睡。”
“好吧,”张嫂无奈地说:“我给你关了大灯,小灯必须留着,这个屋子的灯不让全关了。”
“行。”小西等张嫂关了大灯,只留下天花板四周的小灯,就抖开被子,和衣钻了进去。她原本心理上嫌弃这被子肮脏,不肯盖在身上,现在为了自己的计划,也顾不得了。
张嫂看到小西在昏黄的灯光下钻进被子,脸冲着里侧,要睡觉了,只好收起杂志,把自己的被子打开,也跟着睡觉。她随口说了一句:“这睡得也太早了,楼上的酒会恐怕还没开始呢。”
“什么酒会?”小西转过身来问道。她想起来,何姐下午的时候曾经说过,要上楼去布置酒会。
“俱乐部的定期酒会呀。每次都会来很多客人,姑娘们都回来参加,他们要闹一夜,那些花样,啧啧,多着呢。你好好表现,下次的酒会,你就能参加了。”张嫂吃吃地笑着。
小西瞪着张嫂那张嬉笑着的、肥满的胖脸,恨不得甩她一巴掌。她翻过身去,在被子里捏紧了手里的小镜盒。她摸索了一会儿,决定从上盒盖下手,她先用手指把住镜子的边缘,尽量让指甲抠住镜片与盒盖之间的缝隙,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用力,去掰动那个金属的边,同时注意着,不让身上盖的被子跟着她的动作起伏。她试了一次又一次,手臂脱力到快拿不住镜子,指甲已经残破,抠得钻心地疼。“一个镜盒,你做这么结实干什么?”小西恨恨地想。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张嫂已经睡着了,发出了如雷的鼾声。小西掰镜子的努力,已经有了很大成效,镜子的金属镶边已经变形,应该用不了太久,就可以完全掰开。小西的两只手,累得直哆嗦,她决定休息一下,恢复一点力气,然后一口气把镜片拿下来。摸着已经隐隐快露出边缘的镜片,小西的心里百感交集,她就快把它拿出来了,然后,用它,来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能够清白地死去,是她此刻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
她死之后,何姐她们会怎样处理她的尸体?是不是会偷偷埋在这个荒弃的园区之中的某个角落?她的父母,将在一年一年对她的期待和想念中老去;她的妹妹长大后,可能会一直不放弃对她的寻找;肖天一,大概会在多年之后,在美国的夕阳下,想起她来;而李朝阳,会以为她在美国,和肖天一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还有花儿,她在等着妈妈给她买漂亮的纸,还有绣花针线,她会像当初在小巷口等她的爸爸刘江生一样,坐在那里一直地等着。
泪水不断滑下小西的脸庞,她极力忍着、不能哭出声来。在赴死的关头,她对生命是如此地不舍,却又不得不死。是时候上路了,她还要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死亡时间,以便能在明天早上被发现时,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不希望留下一口气,被他们再救过来。她缓缓抬起肿胀的手指,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抠住镜子的边,她几次用力,终于,当她最后一次用力的时候,随着轻微的一声“咔”,镜片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上突然传来大声的喧哗和吵闹声,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叫声,其中还有男人的声音大声喊着什么。
小西猛地坐起身来,张嫂也醒了,跟着坐起来。有人开始用力撞他们这个房间的房门,小西跳下地,光脚站在墙壁跟床之间的空隙里,手里紧紧攥着那片拆下来的镜片,她抿着嘴唇,眼睛死死盯着房门。门被撞得嘭嘭做响,天花板的上不断掉下来粉尘和碎屑,张嫂吓得大叫起来。终于,随着外面又一次发力,房门轰然倒下,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看到这个人,小西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出现了幻觉,因为,又一次,在危难的关头,在凶险之地的门口,小西看见,李朝阳如天神一般,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