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社区的办公室里,清一色的中老年女性,周小西和另一个叫李圆圆的姑娘,作为今年新招进来的大学生,是其中唯二的年轻人。
从进到天河社区以来,小西就感觉到来自社区主任张金霞的敌意,她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比如今天,小西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自己迟到,是因为突发了小偷事件,可是主任大姐就是不肯相信。小西赶到单位的时候,去向主任大姐报告一声,主任阴阳怪气地说:“来了就好,快去走访吧,人家李大姐怕耽误工作,早就先去了。”小西顾不得消化这些全是刺的话,答应一声,赶紧出去走访。
社区工作中,入户走访是最基本、最累、也最不讨好的工作。新人进门之后,为了尽快熟悉工作,跟着老干事做入户走访是必须的功课。根据上级的要求,社区要做到了解区内每个住户的基本情况,要做到对重点户的定期走访。所谓的重点户,包括低保户、孤寡老人、外来租房户等等。负责带小西的老干事叫李姐,家住在社区附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人倒是很和善,就是家里有个长期生病的丈夫,她时时放心不下,常常是早上两个人刚走访了几家,她就扭捏地说“我回去看看”,然后直到中午伺候完她丈夫吃了饭,睡下了,才回来。次数多了,小西一出社区门就直接说:“李姐,要不你回家看看吧。”
今天,所谓怕耽误工作、早就去走访了的李大姐,肯定是又回家了,这其实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主任不管,大家也就装看不见。小西今天要走访的是棚户区。天河社区,仿佛真的被一道看不见的天河分割着,南面是高档小区和现代化的写字间,在这些光鲜的高楼大厦的背后,北面的区域,是一片简陋拥挤的平房小巷,违建搭起来的棚子充斥其间,好像一块块破旧的补丁。第一次进入这片区域时,小西几乎迷了路,后来,她每次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本子,随走随在本子上画上带标记的简易地图,经过多次整理后,她已经画出了这片棚户区的完整地图并给各个小巷起上了名字,比如她现在走进的这条被棚子隔成S型的小巷,被她叫做小S巷,穿过小S巷拐过去,是剃头五元巷,因为那条巷子里有一个剃头棚,支着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剃头五元”。
小S巷的巷口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穿一件破旧而肥大的运动服,但是两条辫子梳得整整齐齐。小西认识这个女孩子,她叫刘花儿,是个智障的孩子,她和她的母亲秦丽如,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妇人,住在小S巷巷尾的一间平房里。花儿一看到小西,就站了起来,显出非常高兴的样子,说:“妈妈。”
花儿把小西叫做妈妈。一开始弄得小西很尴尬,告诉她不许这样叫,花儿瞪着有点呆滞的眼睛,点着头答应,可是转过头她还是叫小西“妈妈”。问她为什么?她呆呆地看着小西的眼睛,不知道怎么样回答,然后又叫了一声“妈妈”。小西无奈之下,只好随她,跟一个傻孩子计较什么呢?不管怎样,花儿显然是很喜欢她的。
“花儿干什么哪?”小西随口问着,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一小袋糖给花儿。花儿像所有的小姑娘一样,喜欢糖果,但是家里没人给她买。小西每次来棚户区,都会准备着一小包,送给花儿。
“等母亲。”花儿一边回答,一边高兴地接过糖来,打开就吃。
花儿叫小西“妈妈”,叫她自己的妈妈,则很奇怪地用非常正式的称呼:母亲。花儿的母亲是一个壮实的妇人,满头蓬乱的长发,一张似乎从来也不洗的脸上,嵌着一对了无生气的眼睛。她时常不知道游荡到什么地方去,花儿就坐在巷口等她。母女两人靠救济金生活。
“周干事又来走访啦,到家里坐坐吧。”巷子里走出一个中年妇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随后另一家的门也开了,一个半大老太太同样殷勤地请小西去坐。社区有权审核、上报低保救济资格以及发放低保金,一些可批可不批边缘的人家,免不了巴结社区干部。周小西是个新入职不满一年的工作人员,其实是管不到这块的,但是谁知道社区以后会不会让她管呢?住户们想:多献献笑脸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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