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老太干瘦精干,眼见到儿子,面上便是一喜:“康哥儿,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申伯康忙请了母亲上座,方道:“刚被玉琴请回来的,说家里有些事情。倒是母亲,您大热的天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话叫儿子媳妇过去听着便是。”
老太对儿子的话非常满意。满面褶皱笑成了菊花:“也没啥。就是樱姑,这小孩可怜见的,当日太子妃上门,人人都有礼物,或金餜子或荷包或扇子,大闺女更是好福气,不知道哪里入了太子妃的眼,得了一大包好东西。唯有樱姑,这孩子啥都没有。”
申伯康是个聪明人,只一听便知道母亲这话的意思,便笑道:“这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申家种地出身,祖父亲自挂上牌匾,耕读传家。不论是金银货物还是名利浮名,均不改放在心上。尤其女子,自该以针织为务,四德修善便是大福,计较那些做什么?”
卫玉琴向来都不喜欢夫婿讲这大道理,今日却觉得他说话竟然也可以如此中听。
樱姑看了卫玉琴一眼,脸上一红,轻轻拉住了外婆的手,忽然眼泪就下来了。她抽抽噎噎道:“表哥教训的是,原是我不懂道理。表哥教我,我以后再不敢了。”她强忍了眼泪又抬头可怜巴拉的看着申太太:“外婆,我不玩链球了,我去绣花吧,我昨天才刚给您绣了一双袜子呢。你合脚吗?”
申太太当即道:“合脚,棉布的,穿着舒服呢。”她若有若无的看了卫玉琴一眼:“樱姑的针线活漂亮,那手艺真是没话说。”
卫玉琴抿了抿唇,没说话。她心底是瞧不大起这个婆母的,纵然表面上敷衍,但肯定不会很亲热。申婆婆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表面恭敬实则不屑,所以心中对这个高门儿媳多有想法。只恨儿子为何非要高娶------
“婆母喜欢就好,原是我娘教给我的,让我好好学,还说当初她跟外婆您学针线,让我勤快点,别给她丢人。”
申老太当即想到了自己那从小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大女儿,也是唏嘘感慨,还拿手抹眼泪:“哎,你大姐可怜,从小没吃过一顿饱饭,她熬夜绣花绣双面屏拿出去换钱给你们哥几个买纸墨你还记得吗?她自己烧火做饭,却舍不得吃一碗干的,可惜哟,就是年纪轻轻熬煎太狠了落下的病,都是为了这个家哟。”
申伯康想起长姐的照顾,面上也微微动容。卫玉琴有些急了,这样的趋势再发展下去,那又如了那小蹄子的意了。
樱姑适时开口:“我娘亲说这都不算什么,女人就该多多容忍劳作些,男人是要做大事的,不能耽误。如今看着舅舅们都读出了名堂,出人头地,申家门楣光耀,那她当初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要是书衡在这里一定会呵呵,什么叫女人就该多容忍?您那美德我学不来的,您怎么带来的怎么带走。卫玉琴气得只咬牙:你这什么意思,你三番两次眼红我的东西,我就得忍着当冤大头吗?这话说的,好像今日相公有了出息,全是你娘的功劳一样!
往日,她从不与这表姑子理论,只觉得平白低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听了书衡的劝,却不打算再睁只眼闭只眼了。
申太太摩挲着外孙女的面庞:“哎,真是懂事孩子,招人疼的,可惜生在了穷家,没有那享受富贵的命!比不上别人。”
你这话里话外的磕碜谁?卫玉琴笑道:“婆母这话可是想叉了,哪有人是天生的富贵,如今的豪门贵族世家大户,没有一个不是开国从龙,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老祖宗拿血肉之躯换来今天的荣华。我们申家也是一样,祖父入阁,位极人臣。如今又有三位哥儿高中进士,大爷更是仕途光明,我们继续努力,子孙自有荣华富贵。与其感叹命运,不如付诸行动。”
我是有钱,是地位高。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是爹爹娘亲费劲巴拉操持来的!你这会儿可怜你外孙女,当初怎么不想想你把你大闺女嫁了一个什么男人?
这话讲的透彻明白。申伯康看了卫玉琴一眼,微微露出些赞许。向来都是他讲话,卫玉琴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听着,今日听她开口,如此有见地,便多了些赞赏。又想到她往日曾与妹妹申藏香交情甚好,依着自己妹妹的性格,这姑娘定然不会是愚笨无知的。当下心里便道:往日她总不坑不哈,如今看来倒是小瞧了她。
樱姑有些惊讶的看了卫玉琴一样,以往这个表嫂子都只是沉默。婆母说话只会听着,莫说反驳,便是应答也只有简短的几句,安静却抵触,不屑于与她们开口争执,静悄悄的端着架子-----未免显得看不起人。至少申太太就是这么想的,她好不容易盼着儿子出人头地,将来说不定将来还争个封诰,结果婆婆的款还没摆出来呢,就来了个地位这么高的儿媳妇,憋屈了这么久的她还得继续憋屈下去。那心里没有想法才是假的。樱姑利用这一点不晓得占了多少好处去。
卫玉琴察觉到申伯康神色的变化,愈发自信了些,继续道:“就拿我们家来说,当初的日子也是苦,从老太爷到叔伯到姑嫂妯娌都是勤俭节约艰苦奋斗,伯康当初熬夜苦读,冬日里天寒没有炉火,冻坏了手脚,如今到了冬天老是生疮子,还发痒,我从太子妃那里寻了辽东那边制出来的药膏才好些。大家拧成一条绳,熬过了那苦日子,终于迎来今天柳暗花明。这本就是人力改变命运的铁证呀。婆母莫要过于悲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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