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太太带着下人去看昆哥。
“可歇下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春桃摇摇头,“没有呢,六爷还在看先生讲的书。”
可惜就是没有好西席,请来的先生都是拉着长腔的“之乎者也”,她在窗外听了几句,只觉得头昏脑涨,难为昆哥还能听进去。
沈四太太看一眼春桃,“别让六爷太乏了……”
春桃点点头,“一会儿奴婢进去服侍就劝一劝。”
六岁的孩子应该是玩心大的时候,昆哥什么都不喜欢,一门心思扎在书堆了,这是像谁啊。
难不成是像那狠心的姚宜闻。
“呸呸”沈四太太在心里吐了两口,昆哥才不像那只说一套做一套的中山狼,辰娘要不是被他骗了,还不至于如此,婉宁也不会过得这样辛苦。
沈四太太带着人回到主屋,刚换了衣服,沈敬元就进了门,沈四太太忙上前服侍。
沈四太太看着满脸喜气的沈敬元,“老爷怎么这样高兴?”
沈敬元强忍着笑意,“这几天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你没瞧见?”
沈四太太埋怨,“都是来找老爷的,妾身怎么知道。”
“我们家终究是有名的商贾,虽然盐业不如从前,架子还在那里,泰州的商贾听说我们家差点被诬陷倒卖了漕粮,都来打听消息,”沈敬元道,“朱应年给我们下了套,如今他的朋党也找不到商贾来卖粮,还不得乖乖地去求泰兴楼。”
平日里看不起商贾,最后还是要求到商贾,他们从前倒卖漕粮,用得都是自己人,如今朝廷查下来,他们哪里还敢动弹,就想将一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顶罪。
和姚家结亲这么多年,沈敬元对这些人的做法早已经司空见惯,所以才有许多商贾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扬州府、泰州府,我们的生意最多,消息这才传得快,让姚家知道,我们沈家不止是有几个闲钱。”
痛快。
沈敬元看姚家像落水狗一样,就觉得扬眉吐气。
“辰娘被休的时候,我有一次去姚家被挡在门外,我回来没跟你说,你知道姚家下人怎么说我?”那时候他憋着一口气,谁都没说,他怕气坏了母亲,伤了辰娘,毕竟还有婉宁在姚家,他也不能让沈家人和姚家断绝了往来。
沈四太太一怔,没想到老爷还有这样一件事瞒着她。
沈敬元目光沉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姚家的下人说,不认识我是谁,不能放我进去。”
沈四太太抽了一口冷气。
沈敬元眼睛睁大,仿佛在重复当时的愤怒和错愕,“怎么说也结亲十几年,居然说不认识我是谁,每年节庆我给姚老太爷送孝敬的东西,那时候他们怎么高高兴兴地给我开门,那时候怎么不说,不认识我是谁?”
沈四太太看着老爷脸上浮起自嘲的笑容,眼泪忽然之间落下来,原来老爷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他姚家看不上我们沈家,当年就不应该娶辰娘,”沈敬元咬着牙,“我想给辰娘讨个公道,但是我没本事,姚家说,若是再纠缠起来,就要去见官。”
“有个官就了不起,我不就是没有考上功名……”
说完这些话,沈敬元坐在椅子上,“我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在心里想,想姚家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着看姚家落难那天,到时候我们家就远远地站在旁边,看着姚家受报应。”
沈四太太擦擦眼泪,“现在好了,总算和从前不一样了,姚六老爷也被朝廷去问话……”
“他们要多歹毒的心,”沈敬元眉头紧锁,“我没想到他们真会串通朱应年陷害我们沈家,如果当时被抓个正着,大哥和我都要入狱,沈家要怎么办?”
沈敬元话音刚落,谭妈妈进来道:“四老爷、四太太,咱们家买菜的婆子出去遇到姚家三房的下人,听说了一件事。”
谭妈妈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沈敬元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事?”
谭妈妈道:“说三老太爷要将七小姐配给寿家的那个傻子。”
沈敬元只觉得五雷轰顶,头发丝都竖立起来,“什么叫配给那个傻子?什么傻子?”沈敬元忽然想起,“是寿氏弟弟家的那个孩子。”
沈四太太脑子里隐隐约约勾勒出寿文兴的样子,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凸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沈家怎么敢这样?他们还有没有良心。”
要将婉宁嫁给一个傻子。
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将婉宁嫁给寿家的傻子。
这是要做什么?
让他亲眼看着将甥女放在砧板上,现在任由姚家宰割,将来落到寿家手里……
沈敬元只觉得胸口一团热气,有股腥甜腥甜的东西直往上涌,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敢,他敢这样,我就跟他拼命,我沈敬元豁出一条命来,也不能让他这样害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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