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晌午,一筐贡果都被洛怡毁在刀下,而辛夷那边,已经架起绣架,只待落针了。
“姐姐!”洛怡急的大吼。
“怎么?”辛夷漫不经心的应答,“是等不及做新娘子了么?”
“人家如今这般困窘,姐姐还取笑我?”洛怡想必委屈很久,大滴的眼泪已经溢出,因着这一句,更是抬腿就要离去,辛夷忙着要旻净将她拦下,“这样急哄哄的德行,若是改不了,可怎么能成大事?”
“公主大仇已报,我大仇已了,哪里有什么大事可做?”洛怡赌气冷笑,“如今姐姐也巴不得我嫁出去吧,反正留着,也不过徒担虚名。”
“巴不得你嫁出去的大有人在,也不差我这一个。”辛夷将丝线穿过绢帛,不急不缓,“可是好在这件事,不是由这些巴不得的人拿主意的。”
“什么?”洛怡不解,“姐姐此话何意?”
辛夷抬头看她,亏得要她多读圣贤书,却原来思量没有半点长进,示意众人退出殿外,才又缓缓抽丝刺绣,“公主可知,今日陛下将此事拿来后宫商酌,用意何在?”
“用意何在?”洛怡不解,“要下嫁公主,自然要同后宫斟酌的啊?”
“斟酌?”辛夷苦笑,这丫头,何时能透过这纷繁世界看到不为人知的背后真谛呢?
“下嫁公主时要同后宫斟酌的,是礼节随礼的事宜,哪里说嫁与不嫁要同后宫商议的?岂不知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又何苦多一事同这些深宫妇人商议?”
“那依姐姐的意思,陛下此举又是何意?”
“若是现下,有这样一件为难的事情摆在公主面前,公主也一样踌躇难决,公主跑去问别人意见,这个人的意见刚刚好,同公主心底的意见是一般无二的,那接下来,公主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自然就去依照自己的意思办了呗!”
“那倘若,这个人的意见同公主相左呢?”辛夷接着又问。
“那自然要再问问别人的意见了啊!”洛怡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迎上辛夷胸有成竹的神情,终于想通其中关窍,惊喜的叫起来,“姐姐的意思是,陛下并不同意将我远嫁和亲?所以才会问询后宫意思?”
“不然呢?”辛夷扬眉大笑,“不然陛下此举,其不多此一举?”
“可是卢贵人阻止的时候,陛下仿佛并不欢喜啊!”
“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同你这般,面上藏不得一点心思?”辛夷故意冷着脸逗她,可是自己的心却真的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是啊,洛偃从来喜怒不动于色,眼眸里看不到一点心底的哀愁别绪,那么,自己如今看到他的那些喜悦,眼里的那些明亮,究竟,又是不是真的呢?
心里这样想着,手中便不听使唤起来,针脚便自乱了阵脚,本是一条麒麟,这样绣下去,恐怕要是一只饕餮兽了,辛夷叹口气,搁下了活计。
“那姐姐,如今我们该如何做呢?”洛怡不懂辛夷的哀伤思绪,见她搁了绣架,以为是要专心为她出谋划策,立即凑上来,要辛夷为她出谋划策。
“这事,有两个法子,”辛夷故意卖给关子,“一个法子,便是将你的命运交在陛下和群臣手中,等结果,而另一个法子,是你主动出击,然而成败,各有一半的机会,这两个法子,你要选哪一个?”
洛怡听了辛夷的前一句话,不自觉的便摇了头,而听了下文,更是不知该如何自处,然而手中的帕子搅了半日,她还是咬着牙,做了选择。
“姐姐只管告诉我第二个主意罢,若是赢了,那便是我的福气,若是输了,便是我的命运,我都认。“
无人知道,辛夷心里其实一直矛盾而纠结着,她唯一心安的,便是洛偃的态度眼下是明朗的,可是这个男人为了万里河山无所不用其极,又何况是一个小小女子?原来洛怡也不愿将命运交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可是选了第二种,一旦失败,便是千山万水永隔,死生再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