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城名义上是个城,实际上也就比繁华的镇子略大一点,李家庄距离淮阳三十余里路,状况可想而知。不过江南一个普通小村落,村里大都是李姓人家,连个请得起长工的富实之家也没有,好在民风还算淳朴,多是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团的本分之家。农闲时,女人们织布带孩子,男人们上山砍柴,下河捉鱼,补贴家用。
全福也便跟着当地的男人一道,砍柴捉鱼随意弄几个钱,又变卖了漓裳随身穿戴的几件首饰,方才勉强度日。
恍然已过月余。
人间四月芳菲尽,花事落幕,心事飘零,满眼都是浓如华盖的绿荫。
全福用渔网在茅屋前的两个合欢树间结了秋千,或清晨,或黄昏,漓裳常在这秋千上坐着,悠悠荡过了一段又一段似水的春、光。
“阿福哥,明日进城看看吧。”她想念予澈,纵然见不着他,哪怕是打探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让她知道他在哪儿,过得好不好,她也就安心了。
“好!回去看看我娘,顺便打探一下王爷的消息。”全福爽快地应允了。
这天晚上,全福一遍又遍地数着口袋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
闭塞的乡村闲置了太多的时光,漓裳无心于村妇们插科打诨,又着实无事可做,他上山下河,她却只能坐那昏暗不明的小窗下,眼睁睁地望着光阴的脚步轻轻地从身边迈过去。
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只是觉着心口涩涩的发酸。
阿漓,明日进城,我给你带几本书,再带谢纸笔来。全福心里想着,又数了一遍铜板。若是丝罗便宜的话,再买上几点丝罗,针线回来,那便更好了。握着铜板他乐呵呵地钻进被窝。
次日,全福起了个大早,踩着晨雾直奔淮阳去了。
前脚刚踏入城门,全福便听到了一道惊人的消息——淮阳王率军二十万自江都起兵,造反了。
满城百姓奔走相告,议论纷纷。
数十年来,南北对峙,攻伐无数,彼此各有伤亡,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自新皇登基以来,魏军攻打南齐甚急,已经连下十余城,淮阳王不御外敌,却先闹起了家窝子。
据说,叛军声势浩大,所到之处,各地驻军纷纷弃甲归降,沿江直向京畿开来。
据说,在此内忧外困之际,新皇照旧夜夜笙歌,时时舞乐,丝毫不把战事放在心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稍微有几个钱的,已经忙不迭地打算起未来了。
全福吃惊不小,穿街过巷,偷偷绕进淮阳王府柳荫丛中一探究竟时,却见门首围满了金甲带刀侍卫。
金甲带刀侍卫归属御林尉,自来就是皇帝亲信。
全福绷紧了神经,早把书笔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翻滚着的只有一个问题:王爷真的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