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哆嗦,这才觉察到身上早出了一层冷汗,粘腻依附着身体,贴身的小衣全湿透了。
像是从衣架上散落下来的衣物,她瘫在了椅子上,心里念了无数次阿弥陀佛,只盼着予汶记挂起军国大事,将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然而,佛尊终日隐在云霓深处,谁也不曾见过,寺庙中的泥胎塑金的佛尊永远半眯着眼睛,皋陶与尘世之外,这扰扰红尘何曾入过他的眼?
这一天的稍晚一些时候,忖度着予汶该走了,漓裳这才提着六角宫灯慢慢地出了书房,朝紫云殿走来。
石子漫成的小路两边铺上了一层碧油油的天然地毯,空气如洗过一般清新,夜风吹过,依稀闻得见桃李的芬芳。漓裳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予澈带着她跨过一带颤悠悠的竹板桥,桃花盛放,喷火蒸霞一般,有风蜿蜒而过,漫卷了满天的胭脂雪。
他缓缓地开口,“阿漓,你快些长大吧。”
想到此,她沉重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她抬起头,淮阳王府的上空泛着一种奇异的紫红色,明月尚未上来,紫红的天空錾了满天的星斗。
借着浮浮荡荡的灯光,隐约可见守门的阍人倚在壁影之下,歪着的脖子打瞌睡。
她细碎的脚步轻轻叩击在子母石铺就的甬道上,无声无息地迈进院子。
很静谧,一些人生也无。大殿里只点了两支红烛,映的房内明明暗暗的,看不大清晰。
看来,予汶已经走了。漓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臻妃回来了。朕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予汶踱着八字步,慢悠悠地从镂刻着蟠龙的圆柱后面饶了出来。
漓裳脸上挂着的哪一点稀薄的笑容迅速地敛去了,眸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惊惧,“皇……皇上,您还没走?”
“皇上本来打算早些回去。可是自打我嫁到了淮阳,皇上就没踏进过我的的家门,今日非得宾主尽欢了方才放了皇上回去。”朱馨彤从门外闪了进来,“皇上是个爱热闹的,府里也无什么好一点的歌姬舞乐可供皇上欣赏,我想起妹妹雅好舞乐,又怕请不动妹妹,这才请皇上过来帮我做一回说客。”
“沾皇上的光,咱们也好开开眼界。”不容漓裳分说,朱馨彤已经将她推搡到了门外。
“娘娘!”漓裳几度试图甩掉了朱馨彤的的纠缠,均未得成功,硬是给押解到了水香榭。
弯弯细月如银钩,自乌柏的罅隙中升腾而出。
轻浅的月光洒在万顷碧波之上,尖尖的小荷刚刚那露出水面,一两只晚归的燕子剪水而过,隐入暮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水香榭的幕布尚未拉开,亦不曾听见锣鼓的喧响,露天的高台上黑压压地占满了人群。见着他们过来,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娘娘,小桃红来的没有?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娘娘不是诳我们吧。”人群中,有人打着胆子叫嚷。
“急什么!好戏就要开场了!耐心等着!好像咱们淮阳王府没请过戏似的,惹得外人笑话!”朱馨彤向众人摆手,扣着漓裳的胳膊疾行了几步,紧紧地跟在予汶身后,一级一级地爬上了阁楼。
“进去吧!你!”漓裳的身子蓦地向前一倾,咣当一声响,朱馨彤嘿嘿的冷笑声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漓裳定了定神,抬眸看时,予汶已经在金丝楠木高几旁坐下,手中擎了一杯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陷阱!
一阵阵的阴风从脚底板直窜到脊梁骨,漓裳一步步的后退着门前,拼命地拍打着四折雕花大门,声嘶力竭地呼喊,“放我出去!娘娘!求你了!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