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是两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诗句:
其一: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其二: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第一句出自唐朝诗人王湾的《次北固山下》,大意是说水涨江面阔,好风旋满帆,正是行船的好时机,轻舟之上,顺风顺水。
第二句,则是《西厢记》里,莺莺写个张生的暗约。
两句结合来开,其意再明显不过了。他起事,予涵为内应。
“王爷……”漓裳抬头,轻轻地唤了一句。
予澈淡淡一笑,将那便签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碾成齑粉。他将手伸出车外,纸屑轻扬,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漓,你们兖州立淮阴不是极近吗?又有山有水,景色清幽,我想好了,咱接了母妃一同过去,忙时种花采茶,闲时把酒吟风,看花开枝头,鸟鸣山涧。哎,你们兖州人的日子过得真是舒心,神仙似的。”
说到底,予澈终究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贫苦人家,日日为生活所累,哪来的这样闲心?漓裳“哧”的一声笑了,“正是呢。日子这样好,给个王爷都不换。”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两个人照着陶渊明的五柳居设想着未来生活的图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冶城郊外。
济阳在淮阳西南方向,两兄弟必须在此分道扬镳了。
“八弟,我想去静水庵看看母妃,咱们在此别过吧。”予澈谆谆告诫,“八弟,谨言慎行,毋要留下什么把柄攥在别人手里。切忌!切忌!”
予泠想起自己仙逝不久的母亲,不由得悲从中来,唏嘘道:“六哥,我陪你一起去看德母妃。”
予澈见予泠神色黯然,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只轻轻的点点头。
健马嘶鸣,车轮碌碌,碾过疾风劲草,黄尘古道,一路向南屏山奔去。
这天的稍晚一些时候,予澈一行人踩着夕阳的余晖迈上了静水庵的石阶。
莲花拨开尘世的迷雾,佛光倾泻而下,一草一木均受到了点化,归入西方无尘之界。借着清风明月拨弄着泠泠七弦,调处几去出尘脱俗的梵韵,在菩提的画境里徜徉,暂时泊下凡尘俗世。
“母妃……”予澈轻轻推开禅门。
没有点灯,夕阳的余晖透窗而入,室内昏蒙蒙的。
予澈上前细查,灯油已尽,檀香已灭,木鱼寂寂,只是不见了墙上的那一管竹箫,桌上的那一盘围棋……
手指触及香案,轻轻拂过,扬起,是一层浅淡的烟尘。
“母妃……”予澈的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急急掀帘进入静室,室内空荡无一物,就连德妃从前睡得那张竹板床亦不见了踪影。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母妃,你去了哪里?
予澈在昏蒙不明的光影中立了片刻,风一般地旋出了房门。
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不寻常,见着予澈风驰电掣般地向外跑,亦急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