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拜见皇上!”
玉竹殿,漓裳一袭素白菱纱对襟长衣,冷汗涔涔地跪在予汶面前,荷叶镶边衣襟交叠处,零零星星散落着一瓣瓣清尘绝俗的芙蓉花瓣,肩上搭着的湖青色的细纱披帛微微抖动,似一波一波的起伏不定的细浪,予汶的心绪亦被撩拨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臻妃,你来了。是来看朕吗?”他故作镇定,平静的话语里又透着一丝玩笑的意蕴,缓缓转动着手中的氤氲着醇厚酒香的金瓯。
他知道她要来?
漓裳拼命绞缠着手中的丝帕,俯首再拜:“求皇上饶了王爷吧!”
予汶微笑,凌厉而阴郁,“饶他?!朕大胆猜测,他并不需要朕的怜悯吧。”
“越之西子,善丑者不掩其美;齐之无颜,善美者不能掩其丑,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此天下常理也。隐忍不发是为君子,浮生若梦,舍得了命,谁又会怕谁呢?等着吧……”
他一字一句地念当日予澈让焕彩转达给他的话,剧烈的震怒之下,一掌击在几案之上,银制双鸳酒壶在几上跳了几下,骨碌碌滚了下去,壶倾酒洒,污了大片的宫锦。
“听听!听听!他舍得了性命,他什么也不怕,他甚至威胁朕,让朕等着!朕岂能示弱与他人?”
“不怕死的人,朕见的多了,朕更想知道,他怕不怕不死不活?!”予汶的话语里透着森森的寒气。
漓裳伏地磕头,“皇上明鉴!王爷平日里可从没说过一星半点的丧气话,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淮阳寻访一番。王爷挂念臣妾过度,信口胡说的。祸因臣妾而起,皇上要责罚就责罚臣妾吧。”
予汶轻笑,“丧气话?臻妃可真会为予澈开脱。朕虽不是有道明君,却也不至于糊涂至此。”
漓裳死死地掐住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安定下来。是谁说皇上喝的酩酊大醉?在她看来,予汶从没有现在这样清醒,锐利,慎思,明辨过。
予汶蓦地起身,端起金瓯略微呷了口酒,缓缓地向她踱了过来。他弯腰,一开口,便有一阵浓烈的酒气传过来,“如果臻妃此来是为予澈求情的话,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予汶非但没有对她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反而不讲半分情面,直接赶她走人?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做了置予澈于死地的决心?
巨大的惊悸包围之下,周遭的一切,连带程城多次向她努嘴示意一一落在了视线之外。
她木讷地转身。
予汶狠狠地剜了一眼侍立一旁的程城,臭小子,有没有把他的意思传达清楚,何以他的小美人反应这般迟钝?还是予涵家的那位善解风情。
“就这么走了吗?原来,你和六哥的情分不过如此?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谁又能免俗?你太让朕失望了。”他在背后阴阳怪气地讥讽。
这么说,还有回环的余地?漓裳惊喜之余,已将担心害怕丢掷到九霄云外去了,“皇上若肯宽恕王爷,臣妾,不,奴婢这条命就是皇上的了!”
她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跟他装傻充愣?
漓裳的脸上蓦地一凉,予汶杯中的残酒迎面泼了过来,激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予汶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的一条贱命抵得上流淌着皇室血脉的予澈?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