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仰首,伴着嘴角蜿蜒而下的酒水,一饮而尽,弃了手中觞,去撤那腰间的玉箫,不知怎地,那玉箫下所坠的莹白丝绦竟然缠住了腋下的排扣,他着力一拽,半片衣襟拽了下来,人一个后仰,幸而予澈及时扶住,方才免于当众出丑。
“四哥?!”予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我……我没事……”予涵挣开予澈的扶持,以箫为剑,长歌和之,踉踉跄跄的舞了起来。
“诗情放,剑气豪,英雄不把穷通较。江中斩蛟,云中射雕,席上挥毫……”
他劈风,他斩蛟,他弯弓,他射雕,他挥毫,他泼墨——
寒箫带着剑气在天地间荡起一阵微风,在灯火辉煌的大殿里洒落满庭光雨。他双眼迷蒙,七分醉意三分清醒。衣风带起被酒渍污染的衣襟在胸前招展,招展着他的落魄。
他落魄了,带着潦草的潇洒——
“好!好!”予汶鼓掌叫好,众臣工亦跟着叫嚣。“四哥的剑舞的愈发好了!来人,赐酒!”
程城亲自执壶,上前奉酒。
他谢过,一仰首,酒尽杯干,转身,箫动风生。
程城扬手,酒香四溢,清澈的酒波燃映着盈盈烛火在脚下蔓延……
来不及叱责这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予澈急忙抢上一步,伸手抓住予涵的一只胳膊,可还是晚了,只听予涵双脚“嗤”地向两边劈叉开来,七分醉意的予涵条件反射地挣扎,连带着他一起双双向着不远处的食案撞了过去。
两声闷响,待到二人转过脸时,各自面上均挂上了彩条。
“没成想英雄就是这般模样?!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狗啦!哈哈……”程城指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二人拍手叫好。
眼见着皇上有意要予涵和予澈难看,众臣工或摇头或附和,漓裳手中的帕子早被绞成了麻花,诸王心中犹如火煎油烹一般,悲哀到了嘴边牵强出一抹苦涩的自嘲。
只听予汶笑道:“城子,今儿个,你玩的有些过火了啊,还不快把两位王爷扶起来?!”
程城称诺,急欲向前,不料脚下一滑,正撞上尚未直起腰的予涵、予澈二人,三个人顿时绞做一团。
予汶拍手叫绝,众臣工看着三个人满脸酒渍,亦是笑弯了腰,一时间,欢声笑语满堂。
正在人声杂沓,语笑喧阗之际,冷不防一只冷箭猝然而来,直直地射向御座。靠近御座的朱鹤轩惊觉之时,疾呼“护驾”,一呼百应,立刻便有近百名侍卫蜂拥过来,护在御座前方。
朱鹤轩怒不可谒,“御医!御医在哪儿!传令下去,紧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斩立决!”
近旁的华颐太后早吓得目瞪口呆,心痛情迷之际,一句话说不出来。待到朱鹤轩拨开林立的侍卫,赶到御座前时,却见予汶安然无恙地从食案底下钻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波斯小猫。
“朕一切安好!让众爱卿担心了。”予汶笑嘻嘻地抚摸着小猫的油亮的皮毛,伸手拔下那支力椅背的羽箭,“手法不错,既精且准!”
众臣工以为予汶怒极反笑,诺诺不敢出声。